作者:张晓惠 @ 2001-04-21
绣花的日子
张晓惠
曾经绣过花。
十七八岁在文工团的时候,不知是哪阵风吹来的,女孩子们都开始学绣花。
手巧的琴可说是这阵绣花热的始作俑者。她请团里的美工画了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又用复写纸仔细地
描到了那块长方形的白布上,对着花样将竹绷那么一套一扎,琴纤细的手指将丝线这第一拈,密密的睫毛
一闪,丝线就钻进了绣花针眼。于是,只见琴的手在竹绷上上下翻飞,一眨眼的功夫,一枚饱满的叶儿就
绿绿地凸现在那布上了。琴又将那布剪成两寸余宽的长长的布条,我说这是干什么呢?琴一笑说小丫头明
天来看。第二日,一只洁白的,滚着宽宽的荷叶边儿,绣着绿叶粉花的枕套就俏俏地亮在琴的床上了,真
的成了集体宿舍一道亮丽的风景。
于是,“绣花”风起云涌。女伴们一个个去买来了五颜六色的丝线,去买来了圆溜溜的小竹绷,去扯
的确凉的布,去描来了一张张花样。丰硕饱满的牡丹,秀美纤丽玉兰,重瓣繁密的蔷薇(这是很难绣
的),竟然还有最为复杂的孔雀开屏!那可是要用浅蓝、宝蓝、松绿还有金、银丝线才能绣出那孔雀羽毛
的蓝绿莹莹的!
文工团的女孩特讲究,从花样到色彩。淡黄的底,得用咖啡色的线;茜红的布底,偏又用墨绿的丝线
来绣;洁白的底,什么色的丝线都可配,喜好素静的,就只在花型上下功夫。在七十年代末那缺少美的日
子里,绣花,被这帮搞艺术的女孩也当作一门艺术,用灵心巧手演绎得真有点“如火如荼”。不管推开哪一
间女生宿舍的门,都是一帮女孩坐在床边静静地绣花,简陋的集体宿舍因了这些美丽的花儿和如花的女孩
柔美而秀丽。
那一阵子,我们的床上都是一式的宽宽荷叶边的枕套,我们的家人也换上了这种枕套,甚至连有的男
生床上也有了这种枕套,于是,那个男生就被一批男生追着打:谁绣的?招供!请客!那男生却真是“打死
也不说”的,团里禁止学员谈恋爱的呀!
不屑于“针头线脑、婆婆妈妈”的我也经不了这美丽的诱惑,终被卷进了这绣花的热潮,也去置办了
一套“行头”,认琴为师。我的作品也是一对枕套:洁白的底面上两株纤细散逸的兰花。却是不用,收了起
来。琴说:为谁绣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后来,有了他,就给了他,他竟不信:你绣的?真是你绣的?!
后来,结婚,竟也不买缎啊绢的枕套,就用了这对枕套。
后来,搬了几次家,换了几次床上用品,这枕套却被他收了起来:留着,为你绣花的日子留个纪念,
也为我们留个纪念。
前些日,歌舞团搞团庆,邀我们回去。走过女生宿舍,阳光暖暖地。忽地想起:推开门,会不会有一
群漂亮的女孩子,也在春日的午后,沐一室阳光,飞针走线,静静地,绣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