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杰克 张晓惠 杰克是邻家小弟送我的。也可以说是我要来的。我一见杰克就喜欢上了：小小的身体， 黄茸茸的毛，黑黑圆圆的小鼻头，才有一只小猫那样大。抱过来，它就怕冷似地往我怀里 钻，晶亮亮的眼睛一点儿也不怯生地盯着我看。 我说，我替你取个名儿可好？它忽地就轻轻地叫了一声。 我说，叫小黄可好？它盯着我不响。 我说，那么，叫杰克好不好？它又轻轻地叫了一声。 哈！你倒是崇洋媚外啊！其实，杰克是我刚看的一部美国大片中的男主角。 我替杰克用水果箱铺上旧的布和棉絮做了床，杰克就在里面左翻滚右扑腾；我将小妹不 用的花塑料碗给杰克做了饭盆，杰克每次用完餐都将碗边上的花舔出红花绿叶来；我用一块 花手绢扎在杰克身上作肚兜儿，还在它脖子上挂了只小铃铛，杰克就人前人后显着摆着一屋 子全是“当当当”清脆的响声。奶奶说：人来疯！ 自此，杰克成了我的铁杆伙伴。 每日清晨，杰克一从它的小箱子中跳出来，就会跑到我的房门前，用小爪子挠我的门； 每晚临睡时总是围着我转来转去，我将它抱到箱子里说睡吧，我还看会儿书呢。杰克不响， 用小鼻子在我裙边蹭蹭，就乖乖地睡了。 杰克有心，知道一家子都喜欢它，就总是想做些表现自己的事来。那时，我们还都是住 的平房。一日，忽地我们那排最西边的薛奶奶跑到我家来，说是我们家的扫帚怎么到你家门 口来了呢？把我好找！我妈妈一看，可不是，门口一并排4把扫帚！杰克得意洋洋小尾巴直 甩。夏日里全家睡午觉，要上班了，鞋子却一双都不见了。只见门边小黄尾巴一隐一现。我 大叫“杰克，将鞋拿来”！一阵欢快的铃铛声，杰克摇头摆尾叨着我的鞋出现了…… 杰克毫不掩饰对我的喜欢和依恋，只要我在家，那任何人它都是不靠的，只围着我打 转。我下班时，远远地，杰克就欢跳着迎了上来。邻居家的新娘和我有着同样的红上衣，杰 克盲目地追着人家上厕所，最后人家抬起头来，说：去去去！杰克很惶恐地跑回了家。 杰克开始跟路了。以前，它总是送我到大门口，让它回去，它也就回了。可是，自打我 那次出过一次差以后，杰克每日总是前后跟着我。我在前边走，它在后边跟，赶也赶不走， 有次竟然一直跟到了办公楼四楼。回去让父亲好一阵批评，我看看杰克，杰克不看我，很乖 地蹲在墙角。 杰克其实不是现在大家都养的叭儿狗，用奶奶的话说是草狗。从发出尖尖的叫声，到竟 然有一日发出了“汪汪”的声音来了。那时，机关宿舍大院是不准养狗的，父亲说，行政处 要说话的。等老家的亲戚来，就让他们带回去吧。我说，爸，我们不让行政处知道。“可它 会叫了呀”！父亲也是十分地无奈。 杰克，你可知道过几天我们就要分开了？ 杰克仍每天叨扫帚叨衣架忙来忙去，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杰克，过几天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会想你的，你呢？ 杰克也静静地看着我，湿润的小鼻头，晶亮亮的黑眼睛。 老家的亲戚来了。住了两日要走了。杰克友好地围着他，和他再见。亲戚蹲下身来，招 杰克过去，身后一只麻袋。我的杰克忽地一下子“汪汪”叫着窜出老远，窜到了我的身后。 爸爸示意我，将杰克抱过来。我伸出手，杰克信任地扑到了我的怀抱。可我的眼泪再也忍不 住地掉了下来。我说“不！不！”，杰克忽地安静了下来，只是用它的小鼻头轻轻地蹭着 我。 爸爸迅速地从我的怀中夺去了杰克，将它放进了麻袋中。我无助地听着杰克“汪汪”的 叫声随着亲戚的自行车铃声远去。 杰克走了，我以后再也没见到过。回老家，那亲戚说，杰克跑丢了。可另外的亲戚却说 是被那亲戚宰了吃了。 与杰克分离，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世间有的事儿是无奈的。这么多年，让我永不能释怀的 是，对不起杰克，在杰克意识到危险，无比信任地投向我的怀抱时，我却没能留下它，守护 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