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时代的英雄狐狸 沙林 他像一只清秀的狐狸 1998年10月5日，美国《时代周刊》评选全球计算机数字化领域的50位风云人物， 张朝阳榜上有名。他和Chinanet创始人刘运杰、雅虎创始人杨致远等5位华人令世界瞩 目。 我们于是知道了一个叫张朝阳的中国年轻人。30出头的留美博士生成为引人注目的网 络精英。事实上，张朝阳创建的爱特信“搜狐”公司早已成为全世界进入中文网络的重要门 户。 《时代周刊》这样说张朝阳：“在没有Sandhill Road（美国最著名的风险投资基金聚 集地）建立起了互联网公司。他所创建的搜索狐狸正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中国人上网。” 数字化英雄的第1名是比尔·盖茨，第2名是索尼总裁Idei Nobuyuki，第3名是美国 在线总裁，第4名是英特尔总裁……张朝阳排名第45位。 搜狐是进入中文网络世界的一个不错的指南针和解说员。如果没它，你会被淹没在网络 庞杂的资源中，它如同摩天大楼一层的地图和告示牌。正像一位老兄说的：“如果你上网， 英文又不麻利，恐怕就免不了与张朝阳低头不见抬头见了。” 如果说未来世界是网络世界，而张朝阳和搜狐就是把你引向这个世界的一盏灯。张朝阳 总是这样向别人介绍他的“搜狐”这个奇怪但给人好感的名字：“‘搜’是搜索，‘狐’就 是狐狸，狐狸是很轻巧聪明的动物，我不希望我们的网上服务是个很笨重的东西。” 只有活在自己的文化里才能感到充实 今年33岁的张朝阳面容温和冷静，甚至有些清秀。我们的采访，在出租车上进行。他 总是很忙，他刚从美国商务旅行回来，又要去清华大学给大学生演讲。清华大学是他的母 校，他17岁从西安考入清华大学物理系。在那所博大精深的校园里，他孕育了最初的梦 想，就是获得诺贝尔奖金。这个梦几乎引导了他二十七八岁以前的一切行动。 1986年，他22岁考取李政道奖学金赴美留学，1993年获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物理学博士 学位，同年任麻省理工学院亚太地区中国联络负责人。这是麻省面向亚洲商业的一个窗口。 这也是张朝阳向经商转移的一个前奏。 他在美国生活了10年，有丰厚的薪水。但他不满足中产阶级的地位，他是有内在冲动 的人，他渴求大动作，大作为，美国文化虽然给了他更好的视野和眼光，但他富足而不安， 他说“我的日子还没来。” 他还清楚记得最初的动作。他说服一向纯学术味道的麻省理工学院同意他的商业计划， 一个星期过去了，他焦急等待，麻省能为他破例吗？那天，他像往常一样来到实验室，突 然，电脑上出现了一条简短信息：“校长同意了你的设想！” 第一步的成功就这样平静地来了，他激动地跑到外面，租了一辆敞篷车开到海边，痛快 淋漓地玩了一下午。 但这时他还并没有找到一生的目标，1994年美国互联网已如火如荼，他还只是个观战 者。1995年，他获得世界材料学会最佳研究生提名，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在学者路上走定 了，没想到他却毅然弃学从商了。 然而他做了一个比弃学经商更令人惊讶的决定：回国。他在美国呆了快10年了，久别 祖国，才突然真实感到生活在自己文化里的充实。 “这种充实感对于这儿的人们也许是司空见惯了，只有在异国他乡生活了许多年的人才 能体会，我回国看到各种各样的人，从出租司机到街上走的人到餐馆服务员到包括学界很有 成就的人，不管他们是做什么，都有一个相同的印象，就是生活在自己的文化里，每天都在 紧张地参与，每天都有一种充实的、好像在这个世界上活得津津有味的感觉，对我触动很 深。在美国我想做这个想做那个，一直找不到自己人生的方向。终于明白实现不了的原因就 是因为我没在我的文化里，于是我回国了。” 很快，张朝阳代表美国互联网信息公司，提着两个箱子回到中国。 他被说成是中国高科技领域风险投资第一人 1997年《数字化生存》在美国和中国都是最畅销的一本书。这是张朝阳引进来的。这 本书在全世界的影响是标志性的，就像《寂静的春天》标志着环保时代的来临，《第三次浪 潮》标志着大工业时代衰退一样。“数字化生存”是1997、1998年最流行的词儿。 作者尼葛洛庞帝是麻省理工学院教授，著名的未来学家。他与张朝阳关系不一般，几乎 可以说，没有尼葛洛庞帝就不会那么顺利地有搜狐。 1995年以来，美国的互联网更加迅猛发展，ISP（网上服务商）日益壮大，而中国网络 却存在中文信息严重匮乏的问题，90%的ISP只能简单提供互联网的接入，张朝阳这时猛醒 了，就去找尼葛洛庞帝，他极力说服他的老师进入中国的信息产业。未来学家看准这个年青 的中国学生。张朝阳如愿以偿从尼葛洛庞帝那儿拿到22.5万美金。 他又通过他的老师又去说服风险投资家爱德华。有了最初的启动的资金，中国第一家以 风险资金建立的互联网公司爱特信成立。 风险投资这个概念，就这样被张朝阳悄悄带入了中国人的生活中。所谓风险投资，就是 别人把钱给你，但不是借给你，而是换取你的股份。公司成功了，他所持的股份就很值钱， 如果公司失败了，他就认了，也不会要你还债。这种方式很适宜高科技领域，因为这个领域 失败的可能性很大，可一旦成功了，回报特别高。在高科技领域靠贷款来发展是一件最危险 的事，因为还不起钱的事情是最经常的。 张朝阳因此被说成是中国高科技领域风险投资的第一人。第一个吃螃蟹的张朝阳在中国 大获成功。 他感激尼葛洛庞帝：“我和他首先是师生关系，后来他在我这儿赌了一把，我们是投资 者的关系。这几年我的业绩特别好，他庆幸自己赌对了。我们现在都是公司董事会成员。” 尼葛洛庞帝现在对自己当年的投资决策很满意。张朝阳同样如此。庆幸自己在构筑中国和未 来的关系之间找到了一个最佳点来作为自己一生的事业。 狐狸斗胆与虎竞争 爱特信公司经过一年的探索，于1998年2月推出标志性产业，中文搜索引擎“搜 狐”。 “一开始，没人相信我们这个新成立的公司，人们觉得把钱给你是很危险的事。但我们 又极需钱，我们这种公司就是要用钱来做技术、软件。我到处融资，但在和平年代，没有比 融资更艰难的事情了！每天早上，我打开电脑，只有几个电子邮件，都是拒绝的，就像打过 来的子弹。”至今，说起最初创业的艰难，张朝阳仍无限感慨。 但情况慢慢转变，英特尔、太平洋风险等业界巨头松动了，他们终于答应拿出资金给这 位“麻省的中国小子”。“搜狐”开始轻灵地在网上游动。 但半年后，考验又来了。一家在美国的世界最大网络服务商“雅虎”盯上了“搜狐”。 雅虎是华裔杨致远和同学费洛于1994年创建的。它将全球的网址分类为艺术、教育、 新闻、娱乐、科学等14类，使用户在上网时，避免了面对庞大资讯的无所适从，从而可以 在极短的时间里，在数十万个主题中找到自己想要的内容。目前雅虎已成为全球访问最多的 站点。它在投资者中造就了近十个亿万富翁。 雅虎和搜狐是互相都能看到其影子的很相像的竞争对手。这个世界，张朝阳第一看重的 对手恐怕就是雅虎。 雅虎一直想把搜狐囊括进来，但张朝阳不太愿意放弃自己的品牌进入雅虎。于是狐狸斗 胆决定跟虎竞争而不是合作。 虎马上有动作。今年5月，雅虎向全世界中文用户发布了它的第一个网站，这一行动无 疑对羽翼未丰的搜狐是个打击，结局可能是毁灭性的。张朝阳以英特尔等几家大公司的几百 万美金为后盾，艰苦鏖战，很快扭转了局面。 在IT界，联合是很重要的事情。网景打不过微软，要不是与美国在线联合就完了。 “但搜狐拒绝了雅虎，因为即使在最困难的开始时，我们也觉得能挺下去。打不赢就跑，打 得赢就打。我们逃出了雅虎的阴影。” 他说“雅虎中文是以台湾和海外翻译过来的内容为主，所以它不能满足在大陆成长起来 的人对互联网的需求，我能满足。这是我最大的优势。” “搜狐”顶住了雅虎的攻击。当搜狐月访量突破200万大关时张朝阳松了一口气，1998 年下半年，“搜狐”囊括了中国网上广告的64%。 只有诚惶诚恐才能生存 1998年，张朝阳的个人净资产从0攀至400万美元。美国的《商业周刊》、《财 富》、《读者文摘》等都对张朝阳和搜狐做了全面报道。 有人猜测，也可能是与《数字化生存》的作者尼葛洛庞帝联手的原因，《时代周刊》、 《商业周刊》一直很关注张朝阳这个亚洲人。这显然错了，因为一切关注都是因为张在中国 做的事具有世界尺度的意义。 1998年8月，《时代周刊》曾采访英特尔总裁和比尔·盖茨并把他们做封面的那个著 名编辑找到了张朝阳，说他们要评选“数字英雄”，并吩咐《时代周刊》北京记者站对他进 行采访。张并没太在意10月5日这一天，美国打来许多电话，他这才知道自己当选了世界 级的“数字英雄”。 从这一天起，张朝阳在中国信息业的地位就不同了。年轻的他却很镇定从容，他说真正 给他快乐的是融资成功而不是当选数字英雄。因为这个领域变化太快了！今日的辉煌就是明 日的失败，永不能言胜。英特尔总裁说：只有诚惶诚恐才能生存！他的老对手、一起当选数 字英雄的杨致远说：我们可以高兴几秒钟……昔日的“网景”，曾经是业界的图腾，根本看 不起山中动物一样的小企业美国在线，但现在却不得 不拜倒在美国在线的脚下，被其收并。每天生活在日新月异的信息业界，张朝阳丝毫不敢有 懈怠，他希望自己也永远像狐狸一样警省。 目标，中国首富 作为一个企业家，张朝阳很西方化了，他认为在中国长大的知识分子，必然要背负着很 多传统因袭：先天下忧而忧，后天下乐而乐。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这里有很出色的人文 思想，但如果做为企业的目标，就太不清晰了！会使你做企业时好大喜功。做企业的就是要 心静。 他也是公然言富的一个人，如果人有更多的财富的话，就能享受更多的自由。自由之上 是自我实现和创造的过程，也就是参与，就像一些亿万富翁退休后，仍去工作，他们不是为 了金钱，而是为了参与。比尔·盖茨的钱多得烧都烧不完，但是他要通过具体操作实现他的 理念，懂得某种技巧，然后去赢。 他年轻、有时间，成为亿万富翁不是很遥远的事。但中国的信息业却会一生诱惑着他的 头脑和激情。 “有了互联网后，一个国家里发生的事情马上就变成全球的事情，过去一年里发生的 事，现在可能压缩到一个月里发生。财富增长也是这个速度，洛克菲勒、卡内基等家族的财 富是几十年、上百年积累起来的，微软用了十几年，而现在网景、雅虎两三年就积累起来 了。比如杨致远，从白手起家到坐拥10亿美金资产，仅用了3年时间。把创造亿万富翁的 过程一下缩短了10倍。”而张朝阳自己的故事本身就向我们讲述着数字化时代的魅力。 他的目标很明确，股票2001年在华尔街上市，成为中国首富…… 我们的出租车到了清华大学西门，看到昔日的校园，他的脸泛出温柔的沉静之色： “我那时非常喜欢看张承志的《北方的河》，我曾骑自行车到永定河去看‘北方的 河’。到了美国后，才觉得张承志有一种历史局限性，他有一种自我伟大和自卑感愤懑不平 的混合，不是最高形态，而是阶段性的悲壮。” 他又说：“美国道琼斯总裁、英特尔总裁来中国都跟我接触过，而且给了很高评价。这 时我才感觉自己的国家是多么重要。要是还在美国，我不可能跟这些美国主流有接触。”以 一种平等的姿态和世界对话，这是张朝阳心中的“最高形态”。在自己的文化里，他终于找 到真正的充实和实现感。 眼前的张朝阳目光清澈、专注，未婚。父母现居西安。编辑/渝南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