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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是文人放大的生命
作者:光明 @ 2001-08-23
智慧城按:也出过20几个小册子,写书情结好像是放大的生命,更是放长了生命。人的一生总是有限
的,但书能传至久远。
书是文人放大的生命
我想到一个人,一位曾经小有名气的纪实作家曹志前,几年前他得了绝症去世了。他写过《玩车
族》、《情人世界》等一系列纪实作品,很受读者欢迎。在去世之前,曹志前身体已经瘦得只有几十斤
重,在床上只能以一种固定的姿势斜卧着,呼吸越来越困难,但当和他合作的一个出版社的编辑说到还要
继续编辑出版他们原来共同策划的一套书时,他却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说:“好呀,咱们接着干啊!”这个
编辑就是我的妻子,她从医院看望回来,眼里含着泪水。几年来,每说到此事,我们都在感慨:文人!
不做文人,很难理解一个走到生命尽头的人,把写书看得比生命还重。但做了文人,这情结却像是打
入到灵魂最底层,你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几年前我得过一场病,卧床将近一年多,当时总觉得此生完
矣,感到极为遗憾。遗憾的事除了想到恐怕抛下老父老母和尚在幼年的儿子之外,就是没有把自己多年思
想的东西写成一本书,留给世人。当时思前想后,突然想到还不如拚上一次,写出书来也不枉此生。当
然,我分析自己的心理,也觉得唯有写书,才能振奋起精神,有战胜病魔的可能。于是,由于病痛,不能
坐在椅子上打电脑,我就每天跪在地上,歪着身子,打上10几分钟活动一下,没几个月,膝盖就磨出了老
茧。但说来有些奇怪,这样一门心思忍痛写书近一年,30多万字的《重画世界——10种新的人文社会科学理
论》一书写出来,几种病痛居然也相继痊愈了。
著书是文人生命之火的进一步点燃,也是生命的一种消耗。北京大学哲学系教师王海明思考16年,用
几年时间写出一本60万字的著作《新伦理学》,由商务印书馆出版了,头发也因劳累花白了许多。他在序
言中回忆构思此书时,记述当时曾对妻子说:“此书若能出版,我便身患绝症,死无憾矣!”,乃至其
妻“嘤嘤啜泣”。
文人,为著书而殚思竭虑,为著书而燃烧生命,为著书更可以忍辱负重。“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
厄而作《春秋》”,身处逆境甚至绝境,想到的就是著书立说,看来不止孔老夫子,周文王心底也有文人的
追求。司马迁受宫刑之后忍辱活着,也是为了写出《史记》,他不甘心此生如此结束。文人,何苦呢!
文人有大小圣凡之别,在这里我绝不是将古今文人相提并论,尤其是说到自己。我只是说,无论大小
文人,将著书立说都看得如同生命。文化是一种独特的基因,一个人一旦被注入这种基因,为它所支配,
就成为了另类,就孜孜追求一种精神,甚至视精神的东西重于生命。书是文人精神的载体,通过这种载
体,文人可以让自己有限的生命燃烧出光芒,去光照世人,这是超越和放大自己生命的一种形式。就像商
人要占有最多的财富一样,唯有这种超越和放大之中,文人才能获得自我实现。
“蜡炬成灰泪始干”,古今中外,文人为了精神追求,付出了多少代价。然而他们也并非不食人间烟
火,因为他们也要生存。我无论如何忘不掉,曹志前蜷卧在病床上,高兴地告诉我们,自己一家终于分到
房子了。已经年近五十的他,名声在外,居然一直没有房子住。见他如此高兴,我不知是喜是悲,但有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过了两天,曹志前病逝了,因为看到了妻儿有了房子住,便含笑撒手而去了。文人,总
是这样在最基本生存条件和精神追求之间挣扎,但真正的文人总是不放弃对后者的执著。正是在这种挣扎
和执著中,文人的精神才会涅 升华。 《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