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浦海涅 @ 2002-08-14
情 殇(小说)
在到了上海的第四天接到了她的电话,被告知她将会在一周后来上海。想想上一次见面已经是过年时
的事了,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过了一个学期。半年的时间里可以发生许多事,也的确发生了许多事,不
论是我还是她……
一周以后的那天下午,接到她发自火车上的手机短信息。当我一个半小时后急匆匆赶到火车站时,她
似乎已经等了许久,并不是我想象的大包小包的样子,行李很简单,一只小背包外加一只小衣箱,这告诉
我她不会在这里待多久,或许这仅仅是她高考过后暑期游的一站,抑或是她仅仅想来看看我这个昔日的朋
友。
在短暂的对视之后,我们几乎同时开口:“嗨,好久不见!”说完我们都一愣,她对我嫣然一笑,我也
舒心地笑了。我说:“大热天别在这里干站着,走吧!”我走了几步发现她并没有跟上来,转过头去,她将
原本拎着衣箱的右手伸向了我,我这才想起忘了给她拎包了:“噢,不好意思!把衣箱和背包给我吧。”这
时,她的脸上漾起几分胜利者的喜悦,嘴里嘟囔了一句:“这还差不多。”我明知故问:“你说什么?大点
声!”“好话只说一遍!”在我接过背包的时候,她狡黠的一笑,手顺势圈住了我的臂弯,那似曾相识的感
觉,不由让我依稀觉得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从前,——其实也并非十分遥远,现在想想仿佛就是在昨天——那时的日子无忧无虑,快乐得有如童话,
那时的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经历风雨,一起享受欢乐……那时的我们太年轻。因为年轻而天真,
天真得以为只要心与心的融合就可以打破一切坚冰;因为年轻,少不经事的我们曾经何等轻易地许下相伴一
生的诺言……
回到住处已是傍晚时分,我想起她似乎还没有吃午饭,自然少不了拉上她到住处附近的麦当劳一尽地
主之谊。此时的麦当劳生意略有些清淡,气氛却是上好。听着“奶茶”刘若英的音乐,我们在临窗的位子坐
下。我们都没有说话 ,只是坐着,低着头吃着各自面前的食物。终于,我忍不住抬起头想偷偷看她一眼,
不想,正好与她的眼神相对,瞬时,我们都很尴尬,她马上低下头继续吃她的麦乐鸡,而我则把眼光转向
窗外。窗外,五彩的霓虹灯下,一对对情侣相互依偎着漫步街头。
在无声中结束晚餐,起身出门之际,她开口打破沉默:“我们出去走走吧!刚吃完饭,不运动会发胖
的。”“好啊。”我说。她的身子慢慢靠过来,我也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她。她依偎在我的怀里,许久没有
说话。忽然,她在我的怀里抬起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极力用一种平静的语调对我说:“她……你们
还好吗?”“唔,还好。你呢?”“我也很好……”又一阵沉默。她所说的“她”是我进大学以后认识的女孩
子。进了大学以后,第一次与她天各一方,独处的我孤独而显得无助,却又不想打扰正在为高考冲刺作准
备的她。于是我认识另外一个女孩子,和她很像的类型,一样的独立,一样的好强,也一样的能干,只是
欠缺了些许温柔。不久以后,这个女孩成为了我学习工作中不可或缺的帮手。原以为等她高考结束以后,
我可以与那个女生好聚好散,而与她继续下去,可直到高考结束那天,我告诉那个女生有关她的事的时
候,我才发现,长久以来,我一直试图用她的模式改造那个女孩,以至于现在她俩的言行已经很相象了,
而此时的我却似深陷弥天大雾之中,一切都分不清道不明。虽然在潜意识里我知道自己的选择,可在现实
世界中,对于那个女孩的过分依赖已使我无法全身而退。最终,我屈从于眼前的利益,作出了有悖初衷的
抉择。这一切,她知道,会原谅我吗?我不知道。
“呃,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我很小心地问她。
“能有什么打算?进了大学好好学呗,大学完了再考研找工作。”她低着头有口无心地应着。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的意思是……”我顿了一顿,偷偷看了一眼她的表情,“我的意思是想问你,进了
大学以后有没有找男朋友的计划?”把一直郁在心中的疑问一口气问完后,我感到一丝的轻松,可转瞬心情
又沉重起来,她会给我什么回答?有还是没有?其实不管是有还是没有,这两个答案,对于我,却是同样
的心痛。
“你说呢?”她很轻易地又将问题抛还给了我。
也许,在我的心底还隐藏着于她复合的幻想,但我的这种单方面的幻想对她而言又算什么?对她的怜
悯?还是更深地伤害?“找个好男人,忘了我吧!”我绝望地吐出我的回答。
“这就是你的意思?”似乎我的回答令她很失望,“你就这么怕我没人要吗?”她很激动,语调也开
始因为激动而颤抖。
“不是那个意思!”我赶紧安慰她。她有时又是一个多心的女孩,不给她解释清楚,她会胡想的。可此
时此刻,我还能说些什么?只好轻声说一句:“对不起!”
“没什么好抱歉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冷不热的回答在我听来却是十分的不自在,既然话都
说到这份上了,我索性把想说的话都说完,或许今晚不说就再没机会对她说了:
“我配不上你!”
她猛抬头盯着我的眼睛,问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迎上她的目光:“你是名牌大学生,人又漂亮,人缘又好。我算什么?三流学校的学生,长得不
帅,个子不高,又没有钱,脾气还坏,连朋友都没几个,你让我怎么配得上你?”说完,胸中不由一阵心
痛。瞬时鼻子一酸,泪意涌上心头,我极力告诉自己不能哭,哭是没用的表现,可泪水却不听使唤地溢满
眼眶。
“不是的!”她说话也带着哭腔,“我从没有看不起你,你自己别看不起你自己啊……”她的话没有说
完,我已伸手将她圈在怀里,不让她再说下去。她的头深深地埋在我的怀里,我紧紧地抱着她,闻着她的
头发散发出的幽香,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送她回到住处,在门口互道晚安之后,我回到自己的住处,洗漱完毕照例是要在临睡前记日记。每晚
记日记是我极少数好习惯之一,记下当天遇见的人,发生的事,记完之后我就会觉得收获颇多。但今天,
不知为什么,胸中似有千言,情郁于中却不能发之于外,话到笔下总觉得中间隔着些什么,不知如何下笔。
索性放下笔睡觉去,可一闭上眼,许多往事又上心头,辗转反侧终不得眠。这时,电话却“嘟嘟嘟”地响起
来。我提起电话,是她。
“嗨,还没睡?”我问。
“嗯,睡不着。你呢,睡了没?”她说。
“没,脑子里太乱,睡不着。”
“一样,所以打电话找你聊聊。”
“好啊。对了,打算在这待多久?”
“三四天吧,不一定。”
“完了呢?”
“可能要回一趟老家,奶奶要我早点回去。其实,多玩几天也不要紧,反正高考结束了,他们不会太
管我的。”
我忽然想挽留她多待几天,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怎么不说话?睏了?”她听我半天不说话,有些奇怪。
“有点。”说实话,累了一天现在真有些渴睡。
“那你就早些睡吧,”她的语气里很有些不满意,“好好睡一觉,明天陪我逛街去,不许喊累!”
“噢,知道了。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在电话里再次互道晚安之后好一会不见她挂机,我问:“怎么不挂机?”
“你先挂。”电话那头的她显然还没有什么睡意。
我真拿她没办法:“那我先挂了,明天见……”
“哎,等一下,还有一句话。”
“好,你说。”
“呃,明天,陪我逛街。”她的话有些吞吞吐吐。
“我知道啊,你刚才说过了啊。”
“陪我,就不许你脑子里想她!”说完,那头就挂了线,这头我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不由一阵苦
笑……
第二天早晨被她的敲门声惊醒,一开门就被她一阵教训:“大头猪!现在都几点了?你还在睡!快给我
起床!”我努力睁开朦胧的睡眼,看看钟,才六点半:“不会吧,这么早就出去逛街,那家商场开门
了?”“人家昨晚没睡好嘛,早上五点就醒了,怕你还在睡,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过来,你还吼!”果然,她
的两只眼睛都有些红肿,我不免有些心疼,睡意没了,口气也软了下来:“好了好了,大小姐,是我不好,
我这就起床,行了吧?”“这还差不多。早饭我给你买来了,快点吃,吃完就出发。”虽然有时她的性子是
急了点,但对我真的很好。
吃完饭,我们乘车去豫园,逛完豫园中午在必胜客吃匹萨,下午又去逛了海底世界,傍晚在淮海路采
购,玩得不亦乐乎。一切结束之后,我们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漫步于黄浦江畔的外滩。外滩夜景一直是上
海最有名的景点之一,果然名不虚传。夜晚的黄浦江凉风阵阵,吹得人十分惬意,江水微澜,因为两岸的
灯红酒绿而颇显妖娆。岸边,欧式建筑在霓虹灯的映照下较白昼也更多了几分风情。我沉醉在五光十色的
城市文明中有些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在我看来,上海更多的是建立在高度发展的经济基础上的,说得露骨
一点,上海是一个金钱堆砌的城市。而在这个金钱之城的一角,还有两只小蚂蚁在欣赏着这一切。坐在江
边的长椅上,我们相视无言,在喧闹都市中营造一个和谐而静默的天地。此时此刻,这天地间只有我和
她,这是属于我们的世界。
不知沉默了多久,她开口打破僵局:“我打算明天早上回去。”
“这么快?”我很吃了一惊,忙问。
“上海没什么好玩的,我也该回去看看奶奶了。陪我跑了一天,累不累?”她轻描淡写地说。
“不累。”
“别逞能了,刚才谁老是要找地方休息?”
“那是我怕你太累了。”
“好了,别跟我争。你累了,我看得出来,我们都累了,是该歇歇了。我们回去罢。”
“好吧!”说实话,今天真的很累。
送她回到住处,看她在我面前收拾行李,那感觉真不是个滋味,但又是十二分的无可奈何,现在的
我,凭什么要求她再为我留下呢?我欠她的实在太多了。临走前,我让她走前记得叫醒我送她去火车站,
她没有回答,只是不置可否地对着我笑了笑,从她的笑中,我读出了苦涩。
第三天的早晨,当我一觉醒来已是中午十一点半,她没有出现。我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一种不好的
预感充斥胸中。我来不及刷牙洗脸,赶紧向她的住处跑去,我希望她还没走,或者她会临时改变主意,多
留几天。可是,当我跑到她的住处,早已人去楼空。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宿舍,门卫大妈叫住了我:“你是住在311吧,早上有个小姐找你,说怕你还在睡
觉,就回去了,临走前留了点东西给你。喏,就是这个,给你。”我接过大妈手中的小包裹,道了声谢谢之
后,飞快地跑上宿舍。回到寝室,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只精致的音乐盒,还有一封用粉红色信纸写的信,
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按一下音乐盒的按钮,盒盖无声地开启了,从里面传出熟悉的音乐,是刘若英的
《很爱很爱你》,随着音乐,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小人在盒中翩翩起舞。听着音乐,我的心一阵绞痛,颤
抖的手指打开信笺,依旧是她那熟悉的笔迹:
“嗨,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走了,不必相送。我这样做并不是想模仿小说里的情节,只是我已不
知该如何去面对一个已不再熟悉的你,我怕。或许我一个人走这样最好”
……
“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现在想想那时的日子,多幸福。有时我会想,要是我
们能回到从前那该多好,别笑我傻,真的很想。”
……
“我走了,也许只是暂别,又或许我们永远不会再有交集,一切随缘吧。祝你们幸福,我会在远方为
你祈祷,不管在何方,记住我。你的洁”
从信纸中飘落下一张照片。远处是一抹青山,近处是一湖碧水,湖边有亭,亭中一位红衣少女,在对
着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