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浦海涅 @ 2002-08-14
梦 魇(小说)
浦海涅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
人做梦本不希奇,我也不太相信别人所说的梦是真的或是反的,但这次不同,它极清晰。
在梦中,我隐约觉得自己的身子正慢慢变得轻柔,变得透明,最终变得如羽毛一般轻柔,如白开水一
般透明。我的身体开始失重,慢慢飘浮起来,一切身体的机能都已丧失,除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带着我
残存的思维在飞、飞、飞……
不知飞了多久,身边的景物开始模糊,不久之后又变得清晰。此时,眼前出现了两个人,很亲昵的一
对,几乎已溶成了一个人,只是从身体的宽度分辨,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个子很高,面目却模糊,
看不清楚;那个女生,身形似乎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陡然间,那个女生的面目变得清晰,是怡!
她竟然背着我gn 别的男人在一起!我怒不可遏,但转瞬又感到悲哀,我的思维变得无力,可又无法开
口,只能默默地看着,看着。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能,无力改变,我想哭,竟然真的哭了出来。泪水如瀑
布般奔流,仿佛要将身体中所有的水分都流出来。慢慢的,我的身子在我最不愿意显现的时刻恢复了原
形。他们发现了我,先是一惊,可马上又变成笑,狂笑,肆无忌惮的狂笑。而我只是哭,哭着看着他们
笑。他们笑着笑着,面目变得狰狞,那个男的变成了电影中狼人的模样,怡则变成《午夜凶铃》中贞子的
模样,一起向我扑来……
梦到这里,我被吓醒,猛的坐起身,逃出梦境。我回到了熟悉的宿舍,熟悉的床上,蚊帐中一只吸饱
了血的黑蚊子从我的头顶呼啸而过。
一整天沉浸在早晨的那个说不清原由的梦里,一整天无精打采。人坐在课堂里心不在焉地听着。
怡发现了我的异样,晚上吃饭时问我:“你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我对她讲了那个梦,她却不
以为然地笑了:
“不会的,梦一向是反的。该不会是你的脑子里一直再想别的哪个女生吧?”
“没有!”我很坚持。
“那——我知道了,”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定是你平时太在意你自己的身高了,对吧?‘日有所
思,夜有所梦’嘛!”
“不会吧!”我嘴里否认着,心里却有些相信,从小到大,身高问题一直是我心里难以愈合的伤口。当
我和怡走在人群中的时候,总觉得别人在嘲笑我,不为别的,只因为我看起来没有怡高。
“或者,那个男人是你幻想中的自己,”我的“解梦师”继续着她的推测:“这种情况很普遍的,我在好
几本书里都读到过。那你不是在嫉妒你自己吗?真好笑!”
似乎这样的解释更容易让我接受,我不理会她的玩笑,点点头,不再说话,低下头去吃我的晚饭。脑
子里却仍在想着那个梦,因为她并没有说清为什么梦中人最后会变成那样一种模样。那到底预示着什么?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却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自己下床泡了一杯咖啡,不加伴侣也不加糖的一口
气灌下去。能使别人精神兴奋的咖啡,在我,却完全成了催眠的工具。但这次却失效了。大约又躺了半个
钟头,仍是毫无倦意,直到灌下第二杯咖啡,瞌睡虫才爬进了我的脑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开始模糊。隐约间听见床头的电话“嘟嘟嘟”地响了起来,我提起电话,打电
话的竟然是年级里的“第一美人”娴雅。她的声音总是那么轻柔,让我的精神不由一振,倦意顿失。真想不
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她会约我在学校的树林里见面。我飞快地穿好衣服,套上耐克鞋,出门不忘抹上点“小
护士”,再梳了个“四六开”。走出门后却又觉得穿着不够正式,马上转身回去换了身“杉杉”,头发乱了,
又梳了梳,上点摩丝定定型。电话又响了,是学生会的干事通知开会,真会挑时间!电话里时间地点都还
没来得及说就被我匆匆挂断。我飞也似的跑到树林,此时,娴雅正一身洁白的站在树林里,有如一位下凡
的仙女,而我,那不就成了董永了?娴雅的身上散发着白玉兰花的幽香,我陶醉了,眼睛直钩钩地盯着
她,娴雅微笑着说了一句:“看你的傻样!”脸颊却又变成了桃红色,一脸娇羞。我对自己的失态浑然不
觉,径直走上前去,手握住了她的手。娴雅略一推拒,想抽出手来,我怎会轻易放手?相持了一分钟,她
就放弃了抵抗,由着我拉着她的手在树林里的长椅上坐下。她轻声问我:“你喜欢我吗?”我心头一震,口
舌早已丧失了工作机能,只是头颅机械地点了两下。她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似
鼓足了勇气对我说:“我也早就注意你了。可你为什么不向我表示呢?”我没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傻笑。娴
雅被我笑得一脸的不自然“你还笑!!!”伸手将我一推,竟一下把我推出了树林。
我正要再进树林,远远地听见有人喊我:“殷皓,快去开会!”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打电话的那个
学生会干事。我还来不及去跟娴雅道别,就被那个干事拉着向大礼堂冲去。
此时的大礼堂内台上台下坐满了人,似乎全校的人都在这了。我正要找地方坐下,不知为何被人推上
了主席台,台上坐的是全校各级领导,与众不同的是,他们每个人的头上都顶着一只高高的圆锥帽。颜色
各异,大小不一,帽沿上写着各种各样、或大或小的文字。细看文字,都是介绍该人身份的,似乎官位越
高帽子越高越漂亮。
我正站在主席台上不知所措。主席台正中位子上坐着的头上帽子最高最漂亮的一个老者站起身来。他
的帽子似乎很沉,已经深深地遮住了他的眼睛,为了看路,不得不在帽沿上开两个孔作观察孔,这副尊容
让我想起了儿时看过的漫画里的小丑魔术师的样子。再看一眼帽子上的文字,原来他就是我们学校的T院长
啊。他挤出慈祥的微笑向我走来,伸手与我握手,他的手指细腻但冰冷,让我不寒而栗。然后,他借助话
筒向台下的人们宣布:原学生会主席贾仁同学积劳成疾,自愿辞去学生会主席一职,校方已批准了他的请
求。鉴于殷皓同学的优异表现,院领导层决定任命殷皓同学为本校学生会新一任主席。话音刚落,就听见
台下雷鸣般的掌声。掌声中,我有些飘飘然,真不敢相信我也会有成为学生会主席的一天,想我入学三年
又六十六天,工作成绩平庸,人格魅力有限,今天以前还只是系生活部五个副部长之一。今天,我竟然会
成为学生会的主席,学生里的NO.1。想着以后风光无限的生活,我的心中一阵狂喜。但转瞬又觉得似乎这
风光无限的背后一个阴谋再酝酿着。因为我看到台下第一排正中的位子上坐着的贾仁,他正红光满面地热
烈鼓掌,可他的眼中却似乎流露出怜悯的感觉,这是这许久以来第一次看到贾仁不戴帽子的样子:他的头
被压缩成了圆锥形,额头上一圈深深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嵌过的痕迹,让我一阵恶心。正在这时,从后台走
出两个很强壮的人,他们合力抬着一顶帽子。对于这顶帽子,我再熟悉不过了,它曾经是那么的让我梦牵
魂绕。今天,我终于将成为他的主人了。相比于台上其他的帽子,这一顶则有些与众不同:帽子周身漆
黑,不高,没有什么文饰,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那两个人走到我的面前,极费力地将帽子举过我的头
顶,一下子套了上去。我猛然间觉得一阵窒息,头被紧紧地箍住,铁制的帽沿深深的陷进肉里,头重脚
轻,原本的那点兴奋已灰飞烟灭。我终于忍不住了,飞跑着冲出礼堂。
出了礼堂,头反而轻松了许多,但那顶帽子却像是生了根,怎么也取不下了。忽然想起娴雅还在树林
里,我也顾不上那许多了,马上向树林跑去。隐约间,又听见有人喊我,接着,地动山摇……
迷迷糊糊中被人摇醒,方知又是南柯一梦,自己不觉哑然失笑。坐起身,才是早晨六点半,床下站着
一人,却是梦中那个学生会的干事,我这才想起,他说今天早晨要向我借学生会的办公室钥匙。原来如
此,可惜打破了我的梦,没办法,惟有苦笑……
白天回想起那个“获美得官”的梦,倒也有几分飘飘然的轻松,虽然我不相信梦能带给我什么,但做一
做也不失为一美事,只是被那个俗人坏了好事。上课之前遇上娴雅,依旧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美人
样,而我也依旧是小小的副部长一个。上课时怡坐在我旁边,我倒有些不自然起来。
晚上依旧一起吃饭,我与怡路过一个被撬去井盖的窨井,我一时心动,问了怡一个问题:
“要是今天我和你一起走,不小心掉下去,你怎么办?”
“扔块石头下去,砸你!”怡回答得不假思索。
“什么?”我假装生气,“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这是对你好啊,我一个人又救不了你,与其让你受水淹饥渴之苦,倒不如落井下石让你痛快呢!你
该感谢我。那要是我掉下去呢?你会不会下去救我?”怡一脸的狡黠。
“不会!”我的回答也很干脆,“我会站在井旁和井底的你一起喊救命的!”
“你这人!”怡也似生了气,抬手揪住了我的耳朵,用力一拉,我痛得只好讨饶。
“别,别,别拉了!我这也是为了救你啊。我一跳下去,两人可都出不来了,怎么办?‘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啊,你懂不懂!”
怡松开手,笑了,我也笑了。
一个玩笑而已,一笑了之……
第三天的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我化身成了一条小鱼,在广阔的海洋里遨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