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风：我的爱情观很老土 　　笔者与台湾著名女作家张晓风曾有过两次长谈，一次是随电视片《海峡情不断》摄制组赴台湾采访， 在她专事写作的“写作小屋”中；一次是去年１１月她回故乡江苏时。 　　作为一个作家，张晓风令人羡慕：她的戏剧和小说成就斐然，她与散文更是不可分割；她荣获过台湾 几乎所有具权威性的文艺奖或文学大奖，是台湾获奖最多的纯文学作家，著作达４１种之多，而且一版再 版。 　　作为一个女人，张晓风也是令人羡慕的：她是大学中文教授，同时拥有一个幸福和谐的家庭，一双儿 女品学兼优。 　　缘起“扫地” 　　张晓风说她周岁那天，她母亲在箩筐里放了多样东西让她“抓周”，她竟出人意料地双手齐下，一手抓 口红，一手抓笔记本。长大后的张晓风果然“两手抓”。 　　上世纪６０年代初期一个下午，台北东吴大学。偏西的阳光透过窗格，照着一个擦黑板的女生。１７ 岁的她短发齐耳，眉目清秀，穿着学校统一的深蓝色卡其布裙服，在台北都市仍保持着来自台湾南部的纯 朴。她就是张晓风。 　　课后她不仅要擦黑板，还要负责教室地面的清洁。她争取到工读生名额，所得的工读金可补贴学费和 书本费。工读生是一种奖励，成绩优异的学生才有此资格。 　　“张晓风，张晓风！”一个厚实的男声从她身后传来。见是同班的男生林治平，张晓风感到很有点意 外。她在班上从不跟男生打招呼，夹着课本走在校园里也是目不斜视，男生背后说她像傲气的公主。说她 傲气实在冤枉她。她只有一个妹妹，没有兄弟，朋友圈子都是女孩，所以不习惯跟男生交往。 　　“你到旁边站着吧，我来！”林治平拿过张晓风手里的扫帚。原来，同是南部来的林治平也申请到工读 生的名额。“那我们一起干吧！”张晓风开心地笑了起来。 　　说起当年一同扫地之事，至今张晓风仍忍俊不禁：“我俩都是从南部比较落后的地方来，自然有许多共 同话题。每天课后的劳动成了很愉快的事情。每当目光相遇时，我们总感到很兴奋。” 　　“最甜蜜的负荷” 　　张晓风是公认的才女，但她的心思从不放在装扮上，校服从早穿到晚，头发常常被风吹得乱蓬蓬。而 在林治平眼里，这恰是一种天然去雕饰的自然之美。 　　张晓风并不适应台北的大学生活。冬天的寒风叩响她租住的小阁楼时，她多么思念南部的家啊。为了 消减乡愁，她除了埋头读书写作，就是呵着手刻写油印用的蜡纸。这也是工读生的任务，帮老师准备讲 义。 　　这一年大考临近时，林治平知道她的英语还差把火，主动跑来了，在小阁楼上热心地为她讲解英文文 法。林治平这个“南部老乡”似乎看到了她眼里的失落，把欢乐带到她面前。 　　张晓风很珍视这份友谊，当时只想林治平把她当妹妹。林治平不勉强张晓风接受他的感情，他一如既 往地关心爱护她。参加圣诞节活动，他得到了几颗巧克力糖，这对穷学生来说实属稀罕。他一颗也舍不得 吃，全部带回来给她。 　　毕业那天，林治平走上主席台，代表应届毕业生领取毕业证书。他以优异成绩获得了这项殊荣，张晓 风噙着泪为他拍响巴掌。 　　此后他们靠得更近了。有一次，他们一起去湖里划船。出发时湖水平静如镜，不想返回时天色骤暗， 狂风掠起了湖水，小船被冲得直打转。他咬紧牙关，使劲地摇桨，累得气喘吁吁。她感慨地说：“我们以后 的生活也许就是这样吧！也许我使你的负担更重了。”他大声地说：“只要你肯在我的船上，晓风，你是我 最甜蜜的负荷。” 　　半生“执帚人” 　　当进入高校当教师的理想实现后，他们终于踏上了婚姻的红地毯。他们的家是一处租来的小屋子，门 口有着矮矮的榕树。朋友笑它小得像个巢，但她满意极了，这是爱情栖息的地方。 　　张晓风说，她的爱情是“从俗”的。一对情人紧紧拥抱，旁若无人地亲吻，她视若无睹，而看到一对夫 妻从菜场出来，拎着一把青菜一条鱼，默默无语地并肩走过时，她的心弦被深深地拨动了。 　　当两个孩子跨进大学的大门时，她和丈夫商量，买下另一处房子当“写作小屋”。丈夫深表支持，出差 途经乡下时特意买回两把秫秸扫帚给她。她把它们钉上墙壁，当作一幅立体画。 　　“帚”加“女”就是“妇”，想到自己做了半生“执帚人”，张晓风感慨良多。她觉得“从俗”的婚姻生 活，让她体验了人生的全部，她的作品之中也因此增添了母爱的光芒。 　　说起婚姻美满的秘诀，张晓风强调的是彼此的了解：“我先生最大的优点，就是无论我做什么他都同 意，既使他不怎么赞成，他也会说，好嘛，你要做就做吧。我觉得这点很重要。哪怕我的恋人是王子，如 果干涉我做事情的话，我就不会跟他来往。” 　　“有空回家坐坐啊” 　　一天早晨，阳光明亮，她从床上一跃而起，对仍然睡意朦胧的丈夫说：“我今天要到大屯山那一带去， 主要目标是梦幻湖。”等他明白怎么回事时，她已经将食物塞进挎包，换好旅行服装，走到家门口了。 　　“你别胡闹，你认得路吗？”他急得大喊。她满不在乎地说：“我有书，也有图。”“你要是走丢了 呢？”她朝他笑笑，丢下一句话：“你带警察来找我呀！”她一脸兴奋地挥手向他告别，他眼睁睁地看着她 走出家门，他知道拦是拦不住她的。这一天，他少不了牵肠挂肚，直到晚上她兴奋地回到家里，讲这一天 的经历和一篇文章的构思…… 　　有时林治平忙自己的业务，一连几天不着家。等丈夫回到家时，张晓风并不责怪他，而是幽默地 说：“有空回家坐坐啊……”说得林治平一愣，赶忙赔不是。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笑语。 　　总结自己的爱情生活，张晓风笑说：“我的爱情观很土气。对我而言，爱一个人就是全心全意跟他一起 过日子，直到地老天荒。我们不能妄想把自己扩充为六合八方的空间，只希望以彼此的火烬把属于两人的 一世时间填满。” 宁军 金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