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胸 　　学生时代，有一位长辈对我说："你要功，就得挺胸，改掉弯腰驼背的毛病。" 　　在那之后，我虽然照他的话做，但并不了解为什么挺胸有那么重要。所以最近当我又遇到那位长辈 时，就问："自从我改掉弯腰驼背的毛病之后，做事似乎比以前顺利得多，挺胸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妙用 啊？" 　　那位长辈拍拍我的肩，笑着说："你现在终于体会了挺胸的好处。挺胸所能表现的真是太多了。美国人 的挺胸是健康，英国人的挺胸是矜持，德国人的挺胸是自信，中国人的挺胸是风骨。挺胸表现了精神、魄 力，以及面对现实、迎向战斗的勇气。它是坦荡光明、泱泱大风的展现和不屈不挠，真理正义的象征，所 以挺胸也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春联 　　每到旧历年，我们都可以在街头看见卖春联的人，他们背后挂满了"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 门"这些吉祥富贵的对联，有的更在案上摆了笔墨纸砚，当场替人挥毫。过去的春联都是写在长条的红纸 上，但是由于工业进步，近年来竟出现了塑胶制品。这种春联有许多好处，它不像红纸，日晒雨淋，过不 了多久就变色，也不似纸张那么容易，甚至连书写都不必了，因为在工厂早就印上各种文字，真可以说是 集耐用、美观、经济诸优点于一身。 　　但是尽管如此，过年的时候我仍然看见家家张贴纸对联，卖春联的摊子也依旧生意兴隆。实在想不通 是什么道理，所以今年过年的时候，看到一位卖纸春联的老先生，我就走过去问："请问您，塑胶春联出现 之后，对您的生意有没有影响啊？" 　　老先生沉吟了一下说："刚出的那年有影响，但是第二年就毫无关系了。" 　　"塑胶对联防水、防霉、永不变色，保不破损，甚至字还有凹凸变化，可以说是价廉物美，为什么大家 不喜欢呢？"我问。 　　"就因为它有这些优点啊！你想想看，从年头到年尾，门边的春联永远如新，怎能有时光过往的感觉？ 去年挂的那幅，今年根本不必换，又哪里像贴春联时，必须先撕去旧的，刷净门框，重新贴上两幅色彩鲜 明、墨香犹存的新春联，来得有除旧去新之感呢？所以贴春联的目的不是装饰、而是为在一年之始，勉励 人把握时光，奋发向上；祝福家庭和乐、国运昌隆。这正是--"说到这儿，老先生举起刚写好的一幅春 联："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显微与望远 　　同样是运用光学原理，有的人发明望远镜，以观测遥远的星辰；有的人却发明显微镜，以研究身边 的细菌。同样是探险，有的人乘火箭进入太空，一探广寒的蟾殿；有的人却乘潜水艇深入海洋，发掘地球 的奥秘。所以，同样是做学问，我们可以追索遥远宽广的一切，也可以探求眼前细微的事物；可以遐想， 也可以慎思。只要往深处着手，小之内，大之外、总会有所获得。 "黄梁一梦"与"江郎才尽" 　　你知道"黄粱一梦"与"江郎才尽"的故事吗？ 　　据说有位落第书生，向旅途中遇见的道士诉说自己的不得意，道士就交给他一个枕头。枕着它，书生 梦见自己娶妻、生子，并做到了宰相，一直活了八十岁。醒来才发觉原来是个梦，而睡前所蒸的黄粱，此 刻还没有熟。这就是"黄粱一梦"。 　　又据《南史·江淹传》记载，江淹某日睡觉，忽然梦见一人叫郭璞的人，对他说："我有枝笔在你那儿 好多年，现在该还了。"江淹于是由怀中取出五色笔交给郭璞，从此以后，江淹再也写不出好的诗句。这也 就是"江郎才尽"的由来。 　　你可由这两个故事中获得什么启示吗？那就是黄粱梦虽美，但只是透过道人的"枕头"才能得到；江郎 的诗句虽佳，也只是靠着"五色笔"才能写出。枕上美梦总会落空，五色神笔终必缴还，不凭真本领获得的 成功，是不可能长久的。 拳击赛 　　一位拳击名将对我说："拳赛的时候，你必须紧紧盯住对手，即使右眼被打到，遭击中的那瞬间左眼 仍要瞪大，唯有如此，你才能避免连续挨揍，也才能适时还击。如果当时左眼也闭上了，不但不可能安 全，连左眼也会跟着挨上一记。所以打拳最重要的是面对现实，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刻，也要正视敌方，并 把握机会，随时反攻。" 　　即使右眼被打中，左眼仍然瞪大，打拳如此，人生不也一样吗？ 迎向光明 　　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光强时显得影深，光弱时变得影淡。面对光明时，影子便在身后；背对光明 时，影子就在眼前。 　　所以我们想要拥有光明，就不能抱怨阴影。想要拥有快乐，就不能抱怨忧愁。想要获得 成功，就不能 害怕失败。想要摒弃眼前的黑影，就当迎向光明。 分期付款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发明了分期付款的办法。房子可以分期付款，电视、冰箱可以分期付 款，甚至连衣服、皮包也可以分期付款。自从这个办法施行之后，大家的购买力一下子增强了许多，从前 不敢想的，现在都拥有了。虽然每个月要付款，但是由于期数多，份量分散，并不觉得吃力。所以有人 说："现代社会最大的福利制度就是分期付款。" 　　我觉得分期付款这个办法，除了可以拿来买东西，也可以用于治学。看来令人生畏的巨著，每天读一 点，很轻松地就能念完。仰之弥高的学术境界，持之以恒地钻研，时间久了也能达到。当然分期治学和分 期付款仍有些差异，那就是分期付款是先享用后付钱，分期治学则是先下功夫后享用。分期付款的钱付完 了，东西也旧了；分期治学的功夫下够了，学问则愈扎实。 　　由以上的比较知道，分期治学要比分期付款更划得来。可是现在却有许多人，只知分期付款地买昂贵 的东西，却不知分期治学地求高深的知识；从不嫌分期付款的东西贵，却要喊："这本书太厚了，我读不 完。那样东西太难了。我学不会。"这岂不是很滑稽吗？ 锣 　　据说世界上最好的锣出在中国，中国锣又以西藏的为最佳。当喇嘛寺中的铜锣响起，能在清晨晓雾 中声传数百里，近听，声音沉厚而不震耳；远闻，徐音袅袅而回荡不绝。 　　又据说，好的锣是以整块铜板捶打而成。制锣的师傅，由铜板边缘一圈又一圈地向锣心敲打，每一捶 的轻重间隔都得恰到好处，否则声音就不均匀。所以一只大锣往往需要经过整年的时间，千万次捶打之后 才能成功。而最重要的是，一只锣的好坏，就决定在最后锣心的一捶。师傅们必须在焚香膜拜之后，才举 起铁锤，做那关键的一击。捶得好，便是声传百里的宝器；击得稍差，声音便不够纯厚，余音便不够袅 绕，而且只要击坏了，就再也无法挽救世主，好坏全在那最后的一捶。 　　在我们的人生当中，做许多事不都是如此吗？为山九仞，常功亏一篑。经过了长久的努力，成与不成 常决定于最后的一刻啊！ 持志以养气 　　伯牙曾鼓琴于江畔，孔子曾观水于川上，严光曾垂纶于富春，陶潜曾采菊于东篱，他们岂仅是鼓 琴、观水、垂钓与采菊而已，实在是以之托寄性灵、发抒胸怀、感悟人生。也正因此，才表现出巍巍荡荡 之志，悟出德道法正之义，不慕荣利，忘怀得失，为后代所景仰。 　　同样的道理，我们从事于音乐、美术、文学的创作，绝不能仅仅停留在表面的技巧，而当持志以养 气，博学以明理，血泪以俱，生死以之，才能成功不朽的作品。 小记事本 　　我想大部分在外工作的人，口袋里都会准备小记事本，记录朋友的名字、地址和电话。 　　我也有一册小小的记事本，是电信局几年前随电话簿赠送的，虽然上面已经记得密密麻麻，纸张又破 又旧，但我总是舍不得将它扔掉。因为我不能一天没有它，否则跟朋友的联络就大成问题，同时每当我翻 阅它们时，过去的岁月便很快地再度展现在眼前。我能从记录的次序，回忆认识朋友的先后，并联想当时 的情景。 　　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已成为肝胆相照的挚友；许多曾共事的人，已久久失去了联络；尤其令我感慨是 的几位敬爱的学者，而今已离开了人世。从那小小的记事本上，我能忆起过去这许多年的生活，那似乎就 是我的世界。 　　人生不就是如此吗？我们因事而认识人；因人而成就事；由生疏而熟稔；由聚合而分 散，只要我们活 在这个世界上，就必须要跟他人接触。我们将别人的名字记入本子、溶入脑 海，也将自己的名字留在别人 的纸上、心上。 计划生命 　　如果上帝告诉我，还有五十年的生命，我会照原来一样过日子。 　　如果上帝说我还有十五年的生命，我会加紧努力，完成自己的理想。 　　如果上帝说我还有五年的生命，我会及时行乐。 　　如果上帝说我还有五个月的生命，我会好好安排身后的事。 　　如果上帝说我还有五个小时的生命，我会赶紧写下遗嘱，见亲人最后一面。 　　如果上帝说我只有五分钟的生命，我只有静思这一生的种种，等待死亡的来临。 　　我们每个人都会死亡，只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临罢了。它可能还离我们相当遥远，也 可能此刻正敲 我们的房门。对于那些意外死亡的人，有谁能在前一刻就预料自己会死呢？如 果知道，他们必会把握最后 一点时间，做他应做的事；如果他前一年、前十年知道，也必须 会改变原先行事的步骤，计划自己有限的 生命。 　　生物的可悲，是从生下来便走向死亡，如果我说："你是在走向坟墓。"你会不承认 吗？ 　　如果我说："你当计划自己不预知，却必将来临的死亡。"你会反对吗？ 　　如果我说："你必须把握现在所有的每一分、每一秒，因为它可能是你最后的一分、一 秒。"你会认为 错吗？ 　　所以，赶紧努力吧！ 读书与择友 　　一位出版商对我说："所谓的畅销书，大约可以分为'风头型'和'稳重型'两种。前者内容不必好， 但封面华丽、印刷精美、纸张讲究、言词冲激。因为看来特出，所以常被书店放在柜台上，很容易就能吸 引读者的注意，而畅销一时。但这种书初看十分精彩，愈读愈觉乏味，所以只能销售一阵，风头过去就很 难卖了。至于后者则封面简单、排版平实、纸张普通、言词含蓄，因为貌不惊人，常被书店置于书架，必 须细细寻找才能发现。这种书初看十分乏味，但是愈读愈觉充实，而且意味无穷，耐人玩索。所以出版十 年八年之后，依然有广大的读者，销数反比前者多得多。" 　　人不也是如此吗？前者衣饰华丽、言词夸大、哗众取宠，常被大家捧为明星，虽然这种人看似博学， 但是交往一阵，便发现他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至于后者，平日衣着朴素、举止儒雅、言语含蓄、貌 不惊人，常被群众忽略。虽然这种人看似平凡，但是深入交往之后，便发觉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读书、择友都不能只看表面哪！ 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 　　我教国画的时候常对学生说："梅圣俞评诗要'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绘画 也是如此。就前者而言，需要在写形方面多下功夫，加强素描的训练，才能使画出来的东西比例正确，色 彩恰当；就后者而言，则要多读书，多走路，以增广见闻，充实心灵，开拓境界，使画中有诗，意境高 远。" 　　学生问："老师，若不得已而去其一的话呢？" 　　"去前者，因为前者是技巧，后者是境界；前者是物形，后者是生命。技巧差而意境远，还能超于象 外，得其环中；意境差而技巧熟，则只是浮面的描写，匠气的表现。没有生命的东西，外形再美，也是死 的；有生命的物体，表面虽丑，却是活的。两者权衡，当然选择有生命、有灵性、有意义的后 者。" 时间的痕迹 　　你想知道一棵树的年龄吗？请数数它的年轮。 　　你想知道一条鱼的年龄吗？请看看它的鳞纹。 　　你想知道一匹马的年龄吗？请摸摸它的牙齿。 　　你想知道一件古物的年代吗？请测验它氧化的程度。 时间在每样东西上留下痕迹，只要你细细观察， 即使是一分一秒，万物都在变化。 　　如果有一天，日夜不再交替，叶子不再枯荣，人不再死生，雁不再去来，我们还会感觉到时间的移转 吗？所以时间就是改变，改变就需要时间。抓住时间，以改善自己、改善环境、改善世界，就是生命的意 义。 我就是我 　　我有位朋友，天生一副沙哑的嗓子。某日我们一块儿看电视，正巧主持人的声音非常甜美，听到他 频频赞叹，我就转过头问："你是不是心想，如果能换成他的嗓子该多好？" 　　未料，他竟立刻严肃地表示："不！我虽然赞赏，却并不羡慕。因为我就是我，沙哑的嗓子是我天生 的，虽然它不够悦耳，代表的却是我，而非别人。我又为什么要抛弃本来的自己，去换一个不属于自己的 东西呢？" 　　上帝赐予我们的一切，就世俗的观点，虽然有美丑之分，但就我们自己来说，无论好坏，那总是我们 所特具的啊！ 裁缝 　　讲究的裁缝，虽然量身时已经细细地记录尺寸，但总要先做出个大概的样子，请我们去试装，觉得 处处贴切之后才敢定样。 　　讲究的主管，虽然策划时已经细细地拟定内容，但总要先来个试验，请大家检讨一番，觉得毫无缺点 之后，才敢施行。 重生 　　虽然我们只能被诞生一次，但在其后，却可能有更多的生，那就是所谓"重生"。 　　当我们大难大病不死，恍如隔世，形同再造时，谓之重生。 　　当我们彻悔彻悟，觉今是而昨非，决定从头做人时，谓之重生。 　　因为前者使我们体会了生命的价值，后者使我们了解了生命的意义，所以都给了我们更 大的感动与兴 奋；而说实在的，也唯有当我们知道生命的价值与意义之后，才能真正获得生 的愉悦。 钓鱼的哲学 　　我有位朋友非常喜欢钓鱼，每到假日都要戴着草帽、背着竹篓、扛着鱼竿到河边垂钓。有一天我问 他："钓鱼到底有什么意思啊？日晒雨淋地在岸边枯坐，有时等上半天，连个小虾都没看到，这么乏味的 事，你却如此热衷，真是令人费解。想吃鱼，何不到菜场买两条呢？" 　　朋友回答说："因为你不钓鱼，所以不知道其中的趣味，钓鱼最大的快乐不是'得鱼'，而是'垂钓'。 当你把鱼饵挂上钩，并尽力摔向河面，你的心，你的希望，也似乎就那么'嗖'的一声，飞往几十公尺外的 水中。然后慢慢将鱼竿插在岸边，半躺半卧地闭目养神或纵目碧水。此刻你虽然看似心不在鱼，却要保持 高度的敏感，一点点风吹草动，鱼竿的颤抖，鱼铃的音响都得注意。突然铃声大作，你赶紧飞身而起，抓 住鱼竿往回收线，收线时要忽松忽紧，鱼儿才不会逃脱。尤其到了岸边，更要特别小心，否则功亏一篑。 当鱼儿出水时真是漂亮极了，只见一尾银梭，泼剌泼剌拍打着水面，映着日光，闪闪生辉，那种景象，即 使我在梦中都难以忘记。当然钓鱼也有令人懊恼的时刻，那就是费了半天力气，拉上来的却是半块破布、 一根树枝，或只留下不见饵的鱼钩，令人空欢喜一场，这时你只好重新部署，从头再来。所以钓鱼要放长 线，下肥饵；要长期等待而绝不焦躁；态度从容而保持敏锐；受到挫折且充满希望，即使空手而归也悠在 自得、乐在其中，能修到这种境界，你还说钓鱼不好吗？" 　　"这大概就是钓鱼的哲学吧！"我说。 拾穗 　　三个妇人在收割过的田里，弯着腰捡稻穗。金黄色调的画面，远望无际的田野，给人一种宁静详和 的感觉。这就是名画家米勒所描写的《拾穗》。 　　最近我在新闻中也看到一则拾穗的消息：美国许多大学生，集体下田拾穗，短短几天，竟然捡到了数 以百吨的谷子，于是他们以这些收入，做了一次成功的社会福利工作。 　　在我们生活当中，有许多遗漏的稻穗，如果我们都能小心地抬起，慢慢地积蓄，也将能 用来做许多有 意义的事。 珍禽 　　我有位朋友家里养了一只鸟，由于他工作忙碌，对那只鸟非常疏于照顾，经常忘记添食加水，更总 是把鸟笼挂在阳台上，任凭风吹雨打。 　　有一天，他突然发现鸟的身上长了许多怪异的羽毛，惟恐是什么传染病，所以就提到鸟店请老板诊 断，老板细细检查一番，突然惊讶地对他说："恭喜您！先生！您的鸟发生异变，一下子身价百倍，成为稀 世的珍禽。" 　　我这位朋友听说之后，真是高兴得不得了，立刻就买了最好的小米、菜籽和壳粉等伺料，将鸟捧回 家，在客厅里高高地供上。除了每日晨昏亲自照顾之处，更嘱咐家中大小，随时注意鸟的起居饮食，定时 带到室外享受日光浴。 　　未料，隔不多久，这宝贝鸟身上珍贵的怪毛居然渐渐消失了，不论主人如何伺候，都无法保住，终于 那只鸟又恢复了本来平凡的样子。 　　主人非常伤心地跑到鸟店，向老板拆说这件不幸的事。 　　谁知老板听了之后，竟笑嘻嘻地讲："这种情况，我早就料到了，老实说，那鸟的羽毛变色，并非真的 成了异种，而是因为疏于照顾所生的病态，再不善加保养就会死掉。我是不忍见它死，也不忍见你害死一 只可爱的小鸟，所以骗说它成了珍禽。你回去之后，果然对它万般体贴，治好了它的病。我希望你现在好 好反省，今后对它要多尽点心。要珍贵的是生命，而不是价值；对待它，要以爱，而不能以贪婪，否则， 你就不配养小动物了。" 先天下之忧而忧 　　当我们小的时候，对于大人的事毫不关心，只要自己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就快乐。 　　至于少年时期，除了自己的生活学业，我们又知道关心家庭，必须家庭和乐、亲人健康，才会快乐。 到了成年，除了自己的生活、事业、家庭，我们又知道了忧时、忧国，更知社会繁荣、国家强盛、天下太 平才会快乐。 　　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智的成熟，我们由关心自己而及于家庭、社会、国家，乃至全人类。我们愈能感 觉到一己跟他人的关系，也愈能由自私而公义，由独善其身而兼善天下。这种意识的扩张，实在是人类团 结的动力、国家的根本，也只有使人人都能达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境地，世界才能 大同。 尽善尽美 　　国画大师张爱曾对我说过这样的故事： 　　他某日去拜访一位画家朋友，当时那位朋友正在挥毫，作品已经完成了十之八九，气势相当不错。大 千先生就赞赏了几句，没想到那位朋友立刻在未完成的画上题了字，并说："既然你喜欢，现在就送给你 吧！"大千先生回问："不是尚未完成吗？"他的朋友却讲："你不是已经觉得很好了吗？这样就可以 了。"说到这儿，大千先生感慨地说："这种不敬业和不求尽善尽美的态度，实在要不得啊！" 　　在这个世界上，得别人夸赞一两句，就自以为已经不错而停止奋斗的人真是太多了，也就因此，他们 无法达到最高的境界。 脚踏车 　　脚踏车要想立得住，就必须行走。走得愈快，愈平稳；方向愈定，愈平衡；身体愈放松，愈平稳。 　　同样的道理，我们要想独立，就必须行动。要快速行动以掌握先机；要立定志向，以统一步调；要心 情放松，以随机应变。 多多少少 　　架上的存书愈多，读过的比例往往就愈小。 　　赚钱的时间愈多，花钱的时间就愈少。 　　人已过的年岁愈多，剩下的时日就愈短。 　　存书满架、家财万贯、年称老大，当我们以此自豪的时候，就该回头反省一下啊！ 为何而活 　　有三个愁云满面的人去请教心理医生，如何才能使自己活得快乐一些。 　　"你们先说说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医生讲。 　　甲道："因为我不愿意死，所以我活着。" 　　乙说："因为我想看看明天会不会比今天好，所以我活着。" 　　丙答："因为我有一家老小靠我抚养。 我不能死，所以活着。" 　　医生摇了摇头："你们当然都不会快乐，因为你们的活，只是由于恐惧、由于等待、由于不得已的责 任，却不由于理想。人若失去了理想，就不可能活得快乐。" 家财万贯不如一技在身 　　当我十三岁的那年，家遭祝融，一夜之间烧成了平地，父亲生前收藏的书画，我珍视的各种奖状、 锦标全没了。当我在断垣残壁和余烬废墟间拿着小铲子想找点残存的东西，却毫无所获时，幼小的心灵真 是觉得前途茫然。 　　而今，虽然每天睡前我总要检视屋内的电线、插头，并将重要的作品放进铁柜，但我已经不再那么怕 火。我常想，即使大火今天焚毁我所有的书画，只要我逃出去，明天提起笔不又有新的作品了吗？ 　　先人的财产、原有的积蓄、保险的铁柜都不足侍，"家财万贯，不如一技在身"，唯有自己所具备的学 问与技术，别人夺不走也抢不去。 飞来好运 　　据《唐才子传》记载，名诗人钱起早年在京口客舍，听到户外有人吟诗："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 青。"走到外面观看，却不见人影。正巧后来他入京考试的诗题为《湘灵鼓瑟》，钱起就将听来的那两句带 入诗中，获得主考官司的赞赏，而中了进士。 　　假使真如《唐才子传》所载，钱起可以说是十分幸运地当了官司。但是话说回来，如果从那以后，他 不继续用功，再难有佳作示人，又岂能受人重视，而被誉为大历十才子之一呢？所以飞来的好运固然可 喜，踏实的努力更为重要。 戒烟 　　我有一位洋学生，每次上课，总得要求我准他抽支香烟。可是某日上课，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抽烟， 临走时我就问他："你怎么今天没有吸烟呢？" 　　"我发誓戒掉了！" 　　"你真是不简单，能说戒就戒。"我惊讶而佩服地说。 　　 没想到，他竟客气地答："哪里！您过奖了！戒烟不是很容易的事吗？我已经戒过好几次啦！" 　　把成功看得容易，将失败不当一回事，勇于发誓而怯于实践，这大概是人们的通病吧！ 附：最近我看到一篇美联社的新闻稿，也是谈戒烟，十分有意思，特别附录在下面：一项调查显示，发誓 每天"不抽烟"的明尼苏达州大约百分之十六的居民，已六个月不抽烟了。一九七五年十月二十一日发 起"开始不抽烟"运动，呼吁明尼苏达居民戒烟时，有一万五千人当场在发誓卡上签名。美国癌症协会明尼 苏达公会从这些发誓者当中作了一次对六百多人的抽样调查，收到三百五十六人的答复，其中五十八人 说，自"开始日"发誓以后，他们未再抽烟。另外百分之八十四，还是戒不掉。其中百分之四十七的人说， 他们在"开始日"没有抽一支烟，但第二天就忍不住了；其余百分之三十七的人说，当天他们就过不了 关。 振作精神 　　你曾经看过那些精神抖擞的人吗？他们容光焕发、皮肤润泽，头发像是柔滑的绸缎，眼睛如同深澈 的湖水，即使是老人面上的皱纹也仿佛奔腾的川流，充满着生气。 　　你曾经见过那些意兴阑珊的人吗？他们形色枯槁、面容憔悴、皮肤干涩、首如飞蓬、双目无光，即使 是年轻的少女，双郏也仿佛塌陷，眉宇也尽是忧戚。 　　精神，就像是春风。当她骀荡过原野，冰河便将咯朗咯朗地解冻，枝头便将抽出耀眼的新绿，花朵便 将纷纷地绽放。 　　振作精神，迎向风雨和战斗吧！只要你把精神提起，世界便将改观，你便将年轻，阳光 便将展现，胜 利便将来到。 算命与赌博 　　我经常将算命与赌博相比。因为赌博的人只要赌一次就想赌第二次，赌赢了想要再赢，赌输了又图 翻本，结果只有愈陷愈深。 　　去算命的人也是如此，只要算一次就想算第二次。第一次如果算得吉利，就想找另一个人也算 得吉利一点，以求确实。第一次如果算出是凶，更得找别家算，非至有人说他是吉，否定以前所算的凶， 不能心安。如此吉吉凶凶算下去，就难有个完了。 　　所以我最反对赌博、算命。我主张要致富，自己去赚；要好命，自己去创。 小节 　　一位老连长对我说："我只要观察一个兵入营日和退伍日的两件小事，就能知道他的性情，并预测他 未来的发展。入营那天，我注意他扫地的动作，如果他对每一个隐蔽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都不放松，必是一 个谨慎、细心、有耐性、肯负责的人。相反地，如果他遇到沟，就将灰土往沟里扫，遇到不显眼的地方就 马虎了事，必定会投机取巧，而不能脚踏实地。至于退伍的那天，我则观察他早上起床后所折的棉被，如 果他因为即将离营，而随便叠两下，必是一个苟且、无恒、没有责任感的人，相反地，如果他仍能一如往 日，小心地将棉被折成豆腐干状，则显示他对任何事能锲而不舍，坚持到底，未来也必会有所成就。" 　　由老连长的这番话，我们知道： 　　发现一个人的惰性不难，只要注意几件小事，便能晓得。 　　除去一个人的惰性最难，必须改正每一细节，才能成功。 严以责己 　　某日我与一位朋友在家里聊天，适巧有两个以前教过的学生来访。谈话中，我问他们："最近忙 吗？" 　　其中一位答："真是太忙了，我不是忙着写文章，就是忙着画画。" 　　另一位答的也差不多，他说："我也很忙，不是忙得没能写文章，就是忙得没能作画。" 　　学生走了之后，我的朋友感慨地说："这两个学生都不错，可是后者尤其会成功。" 　　我奇怪地问："为什么呢？" 　　"因为前者待己以宽，后者责己以严。前者容易骄矜自满、伐善施劳；后者却能自我要求、默默奋 斗。" 两个球 　　有位年轻人新进一家公司，老板只交给他一项简单的工作，他觉得不足以表现自己的才能，于是前 去要求多给他一点事做。 　　老板说："我打个比喻，如果我丢给你一个球，你必定很容易就能接到。而当你把那球拿稳之后，再抛 给你第二个，必定也能抓住。但是如果当初我同时丢给你两个球，你不但不能保证全部接到，恐怕连一个 都抓不住。同样是希望手里有两个球，何必非要一块接呢？所以当你做事时，两件事可以同时去做，但千 万不要想同时取得。同时开始，必须把其中一项稳住之后，再接另一件，免得手忙脚乱，全都失败 了。" 工作 　　在今年初我生了一场不算小的病，当时历史博物馆何浩天馆长来探视我，并说："身体要紧，什么事 情都不要急，记得包遵馆长生前得病的时候，医生对他说：'你要命还是要工作？'包馆长毅然地回 答：'我要工作，因为人活着就是为了工作。'也就因为积劳成疾，使得包馆长在民国五十九年二月不幸逝 世了。" 　　我听了回答说："这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生命是为了工作，所以我也要工作。虽然我的才能浅薄，不 敢讲会有什么成就，但是唯有在工作当中我才能获得快乐，也唯有工作才能使生命具有更高意 义。" 观画与观人 　　当我们观察一个人的时候，远看只注意姿态是否婀娜，举止是否英挺；近看又注意皮肤是否柔细， 五官是否端正；相对面谈，则注意言词是否高雅，才学是否充实。 　　当我们看一幅画的时候，远看只问构图是否完美，气势是否浑厚；近看又问设色是否典雅，用笔是否 苍劲：细细欣赏，则问意味是否深长，境界是否高远。 　　观画如同观人，谁说不是呢？ 老辣 　　有位学生对我说："每当我买回新的毛笔，都要把尖细的笔锋剪掉，因为这样画起来比较老辣。" 　　我听了之后问："是不是你的功力也已经很老辣了呢？如果你不老辣，而只是笔老辣，画出来的东西， 就能真老辣吗？笔就象你的朋友，当你年轻的时候，它也正幼嫩；当你追求纤巧的时候，它也正尖细；当 你气势雄厚时，它也正劲挺；当你拙朴蕴藉时，它也正锋藏而力蓄。它随着你功力的成长而俱以变化，跟 你配合得恰到好处，这样的朋友哪里去找，你又为什么要去伤害它呢？" 勤与俭 　　我们常暗淡"勤俭！勤俭！"其实勤跟俭的意思是不相同的。勤是勤劳，俭是俭约，勤为生动之气， 俭为收敛之气。勤而不俭，难免辛劳一生，没有积蓄；俭而不勤，难免困守穷城，无所作为。所以"勤 俭"二字必须合用，唯有勤以聚之，俭以守之，才能有成。 坚持到底 　　当莱特兄弟研究飞机的时候，许多人都讥笑他们是异想天开，当时甚至有句俗语说："上帝如果有 意 让人飞，早就使他们长出翅膀。"但是莱特兄弟毫不理会外界的说法，终于发明了飞机。 　　当伽利略以望远镜观察天体，发现地球绕日而行的时候，教皇曾将他下狱，命令他改变主张，但是伽 利略依然继续研究，并著书阐明自己的学说，终于在后来获得了证实。 　　最伟大的成就，常属于那些在大家都认为不可能的情况下，却能坚持到底的人。 争取胜利 　　某日，我报完新闻，立刻接到一位老先生的电话，他以非常亲切的口吻对我说："刚才您播报的新闻 稿中，有一句是'迎接胜利'，我觉得有点不妥，应该改为'迎取胜利'，或者是'争取胜利'，因为胜利 不 是迎接就会来到的，必须付出血汗的代价，才能获得。迎接不够积极，不适于这个时代的革命儿女，我们 要是的赢得、是争取、是主动地攻击与战斗。" 　　从那以后，我写稿绝不用"迎接胜利"这句话，遇到别人的稿件有相似的句子，我也一定毫不犹豫地改 写"争取胜利"。 现代病 　　有一位小学老师对我说，某日她指着漆成绿色的黑板问学生："这是什么颜色？"没想到学生异口同 声地回答："是黑色的！"她接连问了好几遍，学生都答"黑色"。最后她生气地指着黑板说："这明明是绿 色，你们为什么说是黑色的呢？"学生理直气壮地讲："因为它叫'黑'板哪！" 　　我有一位朋友最近去某公司应征推销员，公司规定身高要在一百七十公分以上，我这位朋友身高一百 七十八公分，应当是相当够标准的，未料面试时，却因身高不够而没有通过，原因是体检单上将一百七十 八误写为一百二十八，面试人员仰着头打量了他一下说："对不起，你差了四十二公分，无法录用。" 　　只相信数字元、名词、表格、计算机，却不信任自己的眼睛，这大概是现代人的通病吧？ 百尺竿头 　　某日，我在路上遇见一位事业非常得意的老朋友，闲聊中他说："我最近到庙里去求了一支签 呢！" 　　"你现在正是一帆风顺，想必签也不差，定是上上大吉吧？"我问。 　　"差是不差，但是写得很妙。"他说，"其中最后两句是'百尺竿头，不可不慎'。我看了真是十分不 解。" 　　我觉得有点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呢？'百尺竿头'，当然是鼓励你'更 进一步'哇！" 　　"当时我也如此想，可是等我请教了庙中的住持之后，才了解其中的哲理，并非仅仅是指'更进一 步'。" 　　"住持怎么讲呢？"我急着追问。" 　　他说'百尺竿头'原是劝学佛的人，功行将修到顶峰时，当更进一步，才能有成。但是这其中又有一层 更深的意思。你想想，自己已经站在百尺竿头，还能不小心吗？所以这更进一步的意思，不是抓取有形的 功利，而是劝人谦虚，行善，收敛气焰，充实学养，把握已获得的一切，慎重地涵养光大。所以我抽到的 那签上说：'百尺竿头，不可不慎'！" 学习与吸收 　　一位在台湾教英文的美国朋友对我说："我觉得很奇怪，有些中国人花一个钟头好几百块钱的代价， 请我到他们家里教英文，但是他们只是听我讲，自己却不开口，也不念书。他们似乎认为语言不用学习， 只要找个洋人坐在旁边，'吸收'就可以了，这实在不可能有大进步啊！" 　　"学习跟吸收不是一件事吧？"我说。 　　"固然不可分，但学习好比吃东西，吸收则是将食物转化为体能。不吃东西又怎么会有力量；不学习又 如何吸收呢？" 幻想、理想、感怀 　孩子们看星星，说那是一闪一闪的小灯笼，伸手就能摘到。 　　青年人看星星，说那是一亿万颗星球，总有一天被人们征服。 　　老年人看星星，说那是上帝的杰作，神秘不可窥透的宇宙。 　　孩子们多幻想；青年人多理想；老年人多感怀。 　　无知的常幻想；强健的常理想；衰退的常感怀。 　　幻想、理想、感怀就代表着生命的三个阶段。 众力所成 　　有一位朋友在看我画画的时候说："我最喜欢看人作画了，刚才还毛笔是毛笔，白纸是白纸，颜料是 颜料，但经过你们艺术家的手，不要几个钟头就变成了一幅优美的画，这是多么伟大啊！" 　　我说："照你这样讲，世界上伟大的人真是太多了。你看：我所用的毛笔，原来不只是山间黄鼠狼的毛 和水边丛生的修竹吗？我所用的纸，原来不只是野地里的草及森林中的树吗？我所用的颜料，原来不只是 地下的土石、地上的藤黄和蓝草这些植物吗？它们都是经过人们辛苦的采集、制作，才能成为今天的样 子。没有他们，我根本无法画，所以这张画是大家分工合作的产物，每一个人的工作都是神圣的。" 　　"合众力以成大事，化腐朽而为神奇，这也就是人类伟大的地方。现在我才知道，在这个世界当中，我 也是多么重要的一份子啊！"我的朋友说。 忍 　　每次遇到聪明的学生找我学画，我都要向他们强调一个"忍"字。劝他们忍自己的才分，不要好高骛 远，更不要让聪明过份表露在画面上。 　　聪明的学生常急于创作，而忽视技巧的训练，造成眼高手低，心有余而力不足。 　　聪明的学生常表现得乖巧，作品看来漂亮，却流于纤丽；看来潇洒，却带有造作。 　　所以我又对聪明学生说："你们要学元代的赵孟源，有唐人之致，去其纤：有宋人之雄，去其犷。要学 唐代的皎然，意趣高远，才华内敛。取境之时，至难至险；成篇之后，有 似等闲。" 三过家门而不入 　　有位著名的女教育家对我说："我只有一份力量，如果放在家庭，可以造就三个杰出的儿女；但是用 在学生身上，却能培育千万英才。为了对国家社会有更大的贡献，我选择了后者，但是许多人不了解，认 为我连一个母亲都做不好，凭什么去教育别人的儿女，实在我有自己的苦衷啊！" 　　大禹治水曾三过家门而不入，就家庭子女而言，他诚然不够辛近，但就天下生民而言，他却是位救 星。所以公私兼顾当然最好，但是对那些因为公务繁忙，而私人事务有所不逮，朋友小节有所不周的人， 我们是应当谅解的。 是非恩怨 　　常听人抱怨："社会上是非恩怨太多。"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错，因为既然有事，自然有是与非； 既然有人，自然有恩与怨。但重要的是我们要只问是非，不计恩怨。对于是非要分得清楚，是就是，非就 非，是就做，非就拒绝。对于恩怨要能放弃，做到不徇亲情，不念旧怨，大公无私，国家才能强 盛。 登山 　　同样是登山，有的人一边爬一边驻足看山下的风景；有的人则认定目标，头也不回，一个劲儿地往 上攀。前者虽然爬不了多高，却颇得登山之乐；后者固然可能及时到达巅峰，享受一览众山小的壮阔，但 也可能半途累垮，或虽然达到顶峰，却是暮色已暝，什么也见不到了。 　　人生就像是登山，有的人欲望不大，步调缓慢，虽不能有杰出的成就，却享受了生活的 乐趣。有的人 理想远大，却能力不足，结果半途而废，壮志未酬。又有些人意志坚定，固然 达到了理想的境地，却已是 年老体衰，难有作为。只极少的人是既有远大的抱负，又具卓越 的胆识和超人的体力，能直登绝顶，看群 峰拜于衽席之下，享受尺寸千里的美景。 　　朋友！先审度一下自己的能力再登山吧！爬在高处也往下看看，享受一些繁忙中的快乐 吧，免得到头 来什么都没得到。 思乡 　　一位出国多年的朋友回来，我问他在国外有什么收获。"最大的收获，是我深切地体会了唐代诗人思 乡的情怀。"他说，"身在异国，特别地想家。傍晚，我会有'日暮乡关何处是'的慨叹。深夜，我会有'万 里归心对明月'的感觉。朋友从国内来，我会问'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有人回国，我会'马上相逢无 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遇到来自祖国却不相识的，我会讲：'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听到中国歌 曲，我便'归思欲沾巾，一夜尽望乡'。过节，我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逢年，更 是'乡 心新岁切，天畔独潸然'。而今'近乡情怯'地返抵国门，许多小一辈已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 来'了。" 　　文艺植根于生活的土壤，许多作品在我们亲身经历其中的境界之后，才能更深入地欣赏，也才能受到 最大的感动。 残障 　　美国有一位跳水选手最近在比赛中获得冠军，特殊的是他居然没有双臂。当记者访问的时候，他 说："我天生就没有双臂，但在孩童的时候，我一直都没觉得缺少什么。直到进入学校，看见大家都用手做 事，才感觉自己是个残障。" 　　我们的不满与自卑，常是经过比较而产生的。如果世界上每个人都没有双臂，相信大家会跟那位跳水 选手小时候一样，不觉得有何不便。相反地，如果把我们从小就放到一个长四只手臂的外星人世界，恐怕 相形之下，又要自觉残障而艾天怨地了。 　　残障的人哪，如果你不跟别人比，就不会觉得自己少了什么，然则，又有什么好怨叹的呢？ 　　正常的人哪，如果你去跟残障的人比，就会觉得自己多了一些，然则，还能不好好把握，加倍努力 吗？ 毒蛇 　　某日，我碰到一位捕蛇专家，就向他请教："在爬山时如果遇到蛇，而看不清蛇头，要如何判断它是 否有毒？" 　　捕蛇专家说："很简单，看到你来，立刻仓皇遁去的蛇，八成没有毒；如果它只是把前半身钻进草丛， 尾巴却留在路上，一副走不走的样子，则必须小心，八成是极毒的蛇，最好躲着它。" 　　"如果许多的人爬山，观察毒蛇是第一个人的事，走在后面就很安全了，对不对？"我说。 　　"你错了！"捕蛇人笑着讲，"反比带头者更危险。因为当第一个人走过时，毒蛇还反应不过来；等它 做好了攻击准备，遭殃的正是后面的人。" 　　最后他下结论说："看蛇就如同面对敌人，当他躲避你的时候，不要认为他好欺负而放松了戒备，更不 要存有依赖的心理，认为跟在别人后面就安全。因为前人的小问题常成为我们的大困难。" 文章憎命达 　　我有一天经过鸟店，发现大部份的鸟都是成双成对，只有画眉、百灵和金丝雀孤零零地各自独处， 就好奇地问："为什么不让它们也成双成对地住在一块呢？" 　　老板笑着说："你一定读过王阳明的《瘗旅文》、韩昌黎的《祭鳄鱼文》，屈原的《离骚》、司马迁 《史记》、杜甫的诗和后主的词吧？如果他们不遭贬逐，不受刑罚，不穷困、不失国，高官厚禄，既宫且 贵，能留下这许多传世不朽的作品吗？这些鸟也是一样，就因为它们孤独，才会唱出悦耳的歌声，如果成 双成对地住在一块就不会叫了，所以我这样做，不是残忍，而是磨炼呀！" 　　杜甫说："文章憎命达。"欧阳修言："诗穷而后工。"厨川白村讲："文艺是苦闷的象征。"大概都是 相同的道理吧。 约稿 　　一位名作家对我说："我平生最怕报社或杂志的主编约稿，倒不是怕他们催稿太急，而是惟恐自己的 作品不佳。主编既然是约稿，拿到手上又不好退，结果为朋友制造了困扰，自己还不知道。同时因为主编 是熟人，不好意思指摘作品中的缺失，自己更无法反省改正。" 　　另一位名画家也对我讲："自从我成名之后，即使是随意涂沫的作品，别人了觉得好。有时明明自己觉 得不佳，问朋友，大家还是频频赞美，一个劲儿地点头，使我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是真好，还是假 好。" 　　人在成名得势之后，经常会遭遇到前二者的情况，而那也正是自己最当戒慎的时刻。别人愈是信任我 们，我们愈当守信，以获得更多的信赖。别人愈是赞美我们，我们愈当自我反省，精益求精，以创造更高 的成就。只要略微疏忽、稍稍大意，就会遭到失败的命运。 睡眠与长眠 　　虽然人人都喜欢睡眠，可以宰予昼寝，东床高卧，睡得日上三竿还不起床，却没有人希望享受一 下，比睡眠来得更安稳、更持久，且永远不会被打扰的"长眠"。这是因为睡眠还有醒的时候，醒后又能恢 复活动。至于死亡，则一睡不起，永远静止，再也不能生活了。 　　同样的道理，在我们的生命当中，劳碌久了能够休止一下，喧嚣久了能够宁静片刻，都是一种至高的 享受。但是如果永远休止宁静下去，就显得死气沉沉了。 胆大妄为 　　我们常骂人"胆大妄为"，我认为胆大妄为之不好，不是"胆大"，而在"妄为"。有时候正需要大胆 才能获得突破性的进展，但是如果只知大胆地发，却不会小心地收，就要不得了。 　　所以科学家除了大胆地假设，更得小心地求证。艺术家除了要大胆地下笔，更得小心地收拾。军人除 了要大胆地攻击，更得小心地计划。只知大胆而不小心，是有勇无谋；只知小心，却不大胆，常难有创 造。必须两者兼备，才能成功。 三十五不是七十的一半 　　一位年轻人到医院看病，医生诊察之后，郑重地对他说："如果你再不注意保养身体，恐怕活不过三 十五岁。"没想到年轻人听了却毫不在意地讲："如果人平均活七十岁，三十五岁也有一半，不算太少 了。" 　　医生笑了笑说："对，三十五岁诚然是七十岁的一半，但这仅只是对你个人的年龄而言，对社会来说却 差得太远了。你想想，在二十岁之前，吃父母的、穿父母的，哪一样不是取诸家庭，你可曾对社会有什么 贡献？所以你固然活了三十五，扣掉前二十年，真正能够还报社会的，顶多只有十五年而已。但是如果你 活了七十岁，则能为社会贡献五十年的力量，这之间不是相差得太远了吗？所以对于年龄而言，三十五岁 绝不是七十的一半。为了国家，为了社会，也为了你个人，好好保养身体，多活几年吧！" 收与发 　　某日我有急事要上阳明山，就在路旁叫了一辆计程车坐上去，没想到司机听说我要到阳明山，马上 又把车子停了下来。我吃惊地问："你为什么停车啊？是不是不想去？" 　　"对不起，先生！我只是要检查一下，马上就好。"司机笑着说。 　　等他检查完毕，车子发动之后，我半开玩笑地问："你刚才在检查什么？是不是怕力量不够，爬不上去 啊？" 　　"我是检查刹车系统，如果到下山的时候，才发现刹车失灵，岂不就晚了吗？所以我不怕没有力量冲， 只恐没有力量停。不能发，还没有什么；不知收，危险可就大了。未发之前，先得考虑收啊！" 　　开车与做人的道理岂不是一样的吗？ 醉与疯 　　很少有酪酊的人会承认他们醉了，也极少有精神病的患者认为自己疯了，尽管他们步履蹒珊，言行 乖谬，而当你对他们说："你醉了！""你疯了！"的时候，他们都要矢口否认。这是因为他们已经醉了，已 经疯了，醉得不觉自己的醉，疯得不知自己的疯。 　　所以如果你要劝一个人不醉，防一个人发疯，便当在他清醒的时刻警告他，疏导他。等到他已经带有 三分醉意，几分错乱，再图挽回，就难上加难了。 人寿保险 　　有位保险公司的职员对我说："推销人寿险，绝不能找单身汉，因为他们多半会回你一句：'保寿险 干什么？我死了，赔钱又有什么用呢？'但是相反地，对于那些已经结婚，孩子尚幼小的夫妇，推销保险就 很容易被接受了。" 　　"为什么婚前婚后会有这样大的改变呢？"我问。 　　"因为他们意识到存在不单是为自己一个人，死亡也不能一丢了事，他们负起了家庭的责任，也领悟了 生命的意义。" 量出为入 　　某次我访问一位九十高龄的老先生，请教他长寿的饮食之道。 　　老先生说：" 就饮食而言，要吃得够，不必吃得饱；要量出为入，不必量入为出。" 　　我不解，请他进一步解释。 　　老先生说："许多人吃饭，总要到饱得吃不下去，才觉得心安，却不想想自己的消耗量有没有那么多， 结果不但多吃的东西是浪费，更增加了身体的负担。这就好比，只为了有口袋，不考虑需要，便总是装满 东西；只为了有原料，不考虑机器的力量，就一个劲地生产。到头来，口袋当然容易破，机器也自己容易 坏了。" 感恩 　　一九七五年底的一天晚上，我突然患了严重的气喘。病发的时候，胸口像是被千斤的石块压着，连 些微的空气都难以吸入。而在我接受急救，呼吸恢复畅通之后，真是感到无比地快乐，我高兴地说："真没 想到，呼吸竟是这样美好的事。" 　　也就在痊愈不久，有一天我看电视《檀岛警骑》，主角在经过与匪徒格斗，于死亡边缘捡回一条命之 后，竟也仰望着天空感慨地说了同样一句话："真没想到，呼吸竟是这样美好的事！" 　　能获得生命，便当感恩；能呼吸，便当快乐。如果你曾经有垂死的经验，必与我有同样的感 触。 四德 　　古人说笔有"尖、齐、圆、健"四德。"尖"是笔锋要尖，"齐"是笔毛要齐，"圆"是笔腹饱 满，"健"是笔力劲挺。尖而不齐表示笔锋贫乏，齐而不尖表示毛不完整，圆而不健表示品质不佳，健而不 圆表示力量不均。所以必须四德具备，才是好的毛笔。 　　我认为笔的四德也可以形容人。尖是专精，齐是广识，圆是敦厚，健是风骨。专精而不广识，难有大 的创造；博学而不专精，力量便难集中；敦厚而无风骨，则易颓；劲拔而不敦厚，便易折。必须四德具 备，才能成伟大的事业。 即兴货物 　　我有位朋友，大学毕业之后，没找到固定工作，居然在街上摆起地摊来了，而且收入相当不错。某 日我碰到他就问："你卖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呀？" 　　他笑嘻嘻地回答："彩色海报、字纸篓、笔筒等等，东西相当多，也经常在变，不过我把这些东西总 称为'即兴货物'。" 　　"即兴货物？"我不解地摇摇头。 　　"对！这种玩意只适于摆地摊，它的品质不必好，但样式要新，看来要花巧，价格要便宜。当你路过时 看到，再问问价钱，就会有买的冲动。而且在路边灯光不好，人群嘈杂的情况下，你一定不及细察就买回 去，这种利用人爱新奇、贪便宜心理卖的东西，就叫'即兴货物'。" 　　"真不知道有没有所谓'即兴朋友'。"我感慨地说。 随时修正 　　气象局在每周初，都会预报整个礼拜的天气，但是在这一周当中的每一天，还要再报告对次日的预 测。这是因为每周的预测是针对整个时段变化与当时的天气情况所做的推想，而些后的每一天因为临时状 况的改变，往往要修正前时所报，并做更精确的判断。 　　同样的道理，我们做一件事情之前固然要拟定通盘的计划，但是在事务进行之中，由于主观及客观情 势的改变，也当对原计划不适宜处加以修正，并做更细节的讨论。如果只知死守当初的构想，就是固执不 通，难免因不合时宜而招致失败了。 学习、审判、诊疗 　　在我们日常所用的词当中，有许多是由代表不同意思的字结合而成，譬如："学习"，"学"是研 求，"习"是练习。"审判"，"审"是详视，"判"是判断。"诊疗"，"诊"是诊察，"疗"是治疗。这些词如 果拆开来解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意义，合起来就相当深刻了。 　　我们唯有博学以广识，勤习以服膺，详视以知微，判断以明理，诊察以知过，治疗以改正，才能获得 真正的成功。 盲者的回忆 　　有一位盲人告诉我，他的眼睛是在四岁时因病而瞎了的。我说："可惜那时你才四岁，什么也记不 得。" 　　"不！我记得非常清楚。父母的笑、花朵的红，树叶的绿、阳光的金黄，直到如今还清清晰晰地印在我 的脑海。每当我消沉的时候，就会想：比其他盲人，我不是还幸运得多吗？他们大部分从来就不知道世界 是什么样子，我却拥有那么美好的回忆。虽然短暂，已经足够我享用了。" 　　这位盲人只看过四年，便记得那么多，且知道珍视，并享用它。我们看这个世界十四看或四十年，又 获得了多少？咀嚼了几许？满足了几分？ 　　唉！人总是有得愈多，愈不知把握；见得愈多，忘得愈多；愈富有，愈贫乏啊！ 一张卡片 　　今年母亲节前夕，我收到了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只印着简单的几行字："母亲节就要到了，在你忙 碌当中，请别忘记，向您伟大的母亲，表致最衷心的祝福与感谢。"读到这儿，我赶紧翻了一下案头的日 历，才惊讶地发现，母亲节就在眼前了。 　　这张只以单色印刷，并不显眼的小卡片，意义是多么深长啊！它寄自南部一所教会学校，学生经他们 的零花钱印制，并送给自己的亲友。他们把母亲节的消息告诉大家，把自己对母亲的爱传达给群众；他们 提醒做子女的人，在这一年一度伟大的日子里，向母亲献上祝福与感谢。我相信这卡片所到之处，必将有 许许多多的子女，谢绝一切约会，赶回家里；必有千万母亲含着愉快的泪水，品尝爱的佳酿。这张卡片所 代表的真是太崇高、太丰富了，那是"人不独亲其亲"的最高境界呀！ 静坐 　　我有一位朋友，最近在修习静坐的功夫，我问他有什么心得。 　　"甭提了！我不学了！"朋友回答。 　　"为什么？有困难吗？"我问。 　　"因为我连静坐的第一步都无法达到。"他失望地讲，"老师叫我们闭上眼睛，从一数到十，在这个过 程当中，除了数字之外，什么都不准想。" 　　"这不是很容易吗？"我说。 　　"天知道！我原来也这么想，可是没数到三分之二，许多杂念就会溜进脑海，愈想拒绝，愈来得汹涌， 连日常生活的一点琐事，都会打破我宁静的境界。" 　　"外界的宁静容易，心灵的宁静困难。真没想到，仅只从一数到十，这样短短的宁静，都难以获得，可 见我们的心，平常有多么嘈杂了。"我感慨地说。 真假难分 　　某日我去选购皮鞋，发现看来式样不错的，倒非常便宜；仿佛塑胶皮制的，却出奇地贵，就问老 板"为什么真皮的便宜，假的反倒贵呢？" 　　老板把那两双鞋拿到我面前说："您弄错了，便宜的这双是假的，贵的这双才是真的。只因为假皮做得 太好，所以看来像是真的；真皮又因材料太佳，所以，仿佛是假的。" 　　"为什么会有这样滑稽事呢？"我有点不相信地说。 　　"因为假皮是模仿真皮做的，连皮上的纹路、毛孔都压出来，所以能够乱真。而这双真皮皮鞋的材料是 最好的小牛皮，柔软细腻而光滑，所以看来倒象是塑胶制的了。"老板回答。 　　"照这样说，真皮和假皮又有什么分别呢？假皮足可取代真皮了。"我讲。 　　老板连忙纠正说："哪里！差得可远了，真皮透气，假皮不透气；前者吸汗，后者不吸汗，只要穿在脚 上，就能明显地分出来了。" 　　当我提着那双真皮皮鞋走出店门的时候，老板又笑嘻嘻地走过来，似乎叮嘱地对我说："选皮鞋就如同 选朋友，尽管看来真假难分，甚至假得发真，真的似假，但是只要接触些时日就知道了。" 不做不对 　　当我在成功岭受训的时候，同连有位弟兄，每到假日大家都外出游玩，他却独自闷到营里从不离 开，许多人问他原因，他都不说，直到有一天连长问，他才表示："我不是不希望出去，实在是因为外面有 许多军纪纠察，唯恐自己不小心，少敬了个礼，或忘扣一个扣子而被登记，有损连的名誉。" 　　连长听了之后说："你这种爱护连队名誉的想法当然不错，但是军人就要有冒险犯难的精神，如果事事 消极，又如何能主动攻击、克敌致胜呢？所以我们勿逃避现实，而当改变环境；勿等待机会，而当创造优 势；勿想不做不错，而当念不做不对。" 养花与养人 　　某日我下班较早，见到邻居李老先生正在整理花架，就站在一边观看。起初只见老先生拿着剪刀， 走向一盆繁茂的花，细细转动审视之后，突然连下几刀，剪去许多看来非常优美的枝条。接着老先生又端 来另外一盆，而且连看都没多看两眼，居然把花连根拔起，清理附带的泥土，再植入另一盆中。我正在不 解的时候，老先生又从里面提了一壶水出来浇灌，妙的是他不但浇那些枝叶茂盛的盆栽，而且对一些看来 只有泥土，或略见两三枯枝的花盆，更是特别照顾。 　　老先生浇完花，总算工作告一段落，我也就乘机发问："您刚才的这些做法，我真是有些不懂，起初一 盆好的花，硬是剪几刀，不是很不尽不情吗？再而翻泥、换土、移贫，不是多此一举吗？最后连些枯枝旷 土也要浇水除草，不是毫无意义的吗？" 　　老先生慢条斯理地回答："你们年轻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只看表面，不多思考。养花就好比养人，对 于那些看似繁茂，却生长错乱，不合规矩的花，一定要去其蔓枝，摘其杂叶，免得它们浪费了养分，将来 才能发育良好。这就好比收敛年轻人的气焰，使其纳入正轨一样。再而我改换泥土，疏整根须，目的是使 植物离开贫瘠，接触沃壤。这就好比你们追求上进，离开不良环境，求取更高的学问一般。至于烧花，我 之所以特别照顾枯枝旷土，实在是因为那些植物的枯枝，看来已死，却蕴有无限生机；泥土中更埋有种 子，等待发芽。这就好比教育，要特别照顾那些贫苦而有心向上的学生，更得悉心哺育下一代，使他们茁 壮成长。你说，我刚才的许多做法，哪一项是没有意义呢？" 　　至此，我恍然大悟地说："我也要仿柳宗元'问养树，得养人术'了！" 滴水穿石 　　一九七六年春节，我到某报参加作者联谊会，上楼的时候，正遇见名摄影记者郭先生，当时他的脖 子上戴了一个白色护圈，似乎头的转动也受了影响，我就关心地问："您的脖子怎么了？" 　　郭先生笑着指了指手里提的摄影机："还不是因为背这架照相机，虽然不重，几十年下来，竟然把我的 颈骨压伤了，医生说得好好治疗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滴水可以穿石，加于我们身体的些微重量，长久下来也会造成相当的伤害呀！ 暂停 　　在捧球场上，碰到投手不稳、守备疏忽的情况，教练要叫暂停，以求安心军心，鼓舞士气。 　　在篮球场上，遇到阵脚混乱、频频失分的情况，教练也要叫暂停，为的是指导战略，稳定情绪。 　　在人生的战场上，如果你感到力不从心。遭到节节挫败，也就叫一次暂停吧！让自己享 受可贵的宁 静，整理杂乱的思维，重新计划，重新武装起来。这短短的暂停在人生当中原是 算不得什么的，却可能使 你扭转颓势，恢复信心，再度站立起来。 　　但是注意，叫暂停的次数不可太多哟！否则就会违规了！ 先后、缓急、轻重 　　某人家里晚上突然停电了，他只记得火柴放在什么地方，却忘记了蜡烛的位置，他心想虽然火柴伸 手就可以拿到，但是没有蜡烛也无用，所以不先找火柴，而到处摸索蜡烛，结果在黑暗中不慎摔一大跤， 住进了医院。 　　有位电视记者准备报新闻，当他调整好新闻稿时，发现播出的时间已经到了，于是以赛跑的速度冲进 五十公尺外的播报室，虽然他及时赶到，却因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等了许多才能开始播报。 　　有一位主妇炒菜时油锅起火了，她赶紧跑到邻居家打电话给消防大队，结果本来自己就能扑灭的小 火，却因为这一阵子耽搁，变成了大的火灾。 　　以上这三者的做法，似乎都没有什么大错，但是如果第一个人能先找火柴照亮，再找蜡烛，不是方便 得多吗？那位记者如果能用走而不跑，虽然或许会慢几十称钟，却能一到就开始播报，不是更为省时吗？ 那位主妇如果能尽自己力量扑救，不是火灾根本就不会发生了吗？ 　　我们做任何事，都得权衡当时的状况，认清先后、缓急和轻重啊！ 蜂蜜 　　你曾经吃过蜂蜜吗？ 　　"吃过，好吃极了！" 　　你可由其中得到什么启示？ 　　"还会有启示吗？" 那么让我告诉你。你知道蜂蜜是怎么造的吗？ 　　"那是蜜蜂采集花粉醇造的。" 　　一只蜂每次能采许多吗？ 　　"不能。" 　　花都离蜂巢很近吗？ 　　"不一定。" 　　你知道我们所吃的一瓶蜜，需要多少只蜂，飞多远的路，花多少时间才能醇造出来吗？ 　　"不知道，但想必是很不简单。" 　　你知道这些蜜是谁取出来供应市场吗？ 　　"是养蜂人从蜂巢中取出的。" 　　蜜是蜂的食粮，它们的蜜被取走，是不是都饿死了？ 　　"没有。" 　　为什么？ 　　"因为它们的储蓄远超过它们的需要，所以虽然被取走不少，仍然可以维持生存。" 　　好！以上你自己的许多答复，便当是蜂蜜给你的启示。 深耕 　　某年暮冬，我到乡村写生，在田埂上遇到一位年老的农夫，正荷着锄头准备下田，我就说："请问 您，想要丰收，第一件该做的是什么事呀？" 　　"深耕。"老农夫回答。 　　"深耕？"对这简单的两个字，我一时没能了解。 　　"对！深耕！就是早早下田，把泥土深深地犁起，这样土壤会变得松软而均匀，更由于泥土整个翻过 来，接受了太阳的曝晒，而能减少许多病虫害。"老农夫又补充地说，"我最看不惯那些年轻人，他们总是 贪玩，直到要插秧的时候，才匆匆下田，浅浅犁土，虽然由于肥料和杀虫剂的进步，稻谷也会长得不错， 但是如果他们早早深耕，必能更为丰收。" 　　"深耕！早早地深耕！"种田如此，读书不也一样吗？ 三从 　　"许多中国的旧礼法对女人不公平！譬如'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好象女人一辈 子就得'从'，男人却没有类似的约束。"一位女学生抱怨地说。 　　"你为什么不相对地想想呢？女人在家从父，作为一个父亲不是就得好好地管教子女吗？女人出嫁从 夫，作为一个丈夫，不是就得好好带领、保护自己的妻子吗？女人夫死从子，一个男孩不是就得负起家庭 的重担，孝顺母亲吗？所以女人有三从，男子最少也相对地有三种责任，不能负这些责任的男人，根本没 有资格把'三从'挂在口上，去要求女子啊！"我说。 铅球与稻草 　　如果我拿一个铅球、一小块石头和一根稻草让你掷远，你会选择何者？当然是石头。因为铅球太 重，稻草太轻。太重的掷不动，太轻的又使不上力气，只有重量适中、体积不大的石头能掷得最远。 　　如果有狂傲刚愎、不卑不亢和怯懦保守的三个人由你提拔，你会选择哪一位？当然是不卑不亢的，因 为前者用不动，后者扶不起，只有中间那位，不重不轻，"分量"恰当。 快乐的泪 　　我有一位加拿大籍的女学生，名叫巴巴拉。当她第一次到故宫时，站在郭熙的《早春图》前，竟然 哭了起来。我奇怪地问她原因。巴巴拉回答："我在加拿大时，曾于书上见过这幅画的照片，非常向往其中 的境界，而今克服万难、千里迢迢地来到中国，终于见到了原作，我简单不敢相信此刻是真实的，我怎能 不喜极而泣呢？我是既兴奋于见到久已向慕的一幅巨作，又感怀于获得的艰苦历程。这岂是你们生于此 地，很容易到故宫的人所能体会的呢？" 　　唯有经过艰苦奋斗的人，才能感到成功的可贵，也才能享受到那难以形容，无法抑止的快乐之泪 啊！ 剪枝与摘心 　　在园艺上有所谓"剪枝"与"摘心"。剪枝是将侧面不必要的枝桠剪去，使主枝发育茁壮，开出较大 的花朵，譬如菊花。摘心则是将一味伸展的主芽摘去，使其他枝芽发育，生出更多蓓蕾，譬如玫瑰。 　　我认为教育也有所谓剪枝与摘心。对于那些心有旁骛的人，要剪其枝，使他们能潜心专志、认定目 标。对于那些冲动莽撞的人，则摘其心，使其能按部就班，获得更高的成就。 朝三暮四 　　某慈善团体为了学生安全，决定捐一座人行陆桥给某大学。没想到校长听说之后，居然表示反对， 认为要设就设地下道，因为据他观察，学生都不愿意上陆桥，而喜欢走地下道，所以设人行陆桥根本没有 什么用处。 　　慈善团体的代表不解地问"其实陆桥的阶梯和地下道差不多，走起来一样的力气，为什么学生喜欢走地 下道，却不愿意过陆桥呢？" 　　校长答："因为陆桥是先上后下，地下道则是先下后上，学生看到陆桥要费力往上爬，就懒得走了；看 到地下道是轻松地向下行，则乐于通过。他们却不想想，上陆桥固然费力，下行却甚轻松；走地下道开始 固然省力，后来还是要往上爬的。" 　　这大概就是现代人的朝三暮四吧！ 得人难，失人易 　　我的画向来都是交给同一家店装裱，甚至送给朋友的也要介绍到那里去。这因为这家裱画店已经做 了我十几年的生意，东西送去，无需讲价，到头来绝不会算贵；有时我工作忙，裱画的材料颜色也不必挑 选，老板自然会调配得令我满意。 　　但是没想到有一次，因为老板到南部省亲，而由徒弟下手，竟然把我最喜欢的一幅画裱坏了，知道之 后，我气得整夜睡不着觉，准备老板一回来就找他算帐，同时再也不去那里裱画。 但是当我向母亲拆苦 时，她老人家却对我说："一家店裱了你几百幅画才错一张，并不算多。你跟他交往这么久，如果只为了一 次不如意就换地方，未免不尽人情。而且你的好恶老板都已经了解，如果突然换一家，能保险立刻进入好 的情境吗？" 　　听了母亲的话，我的火气很快就平息了，同时此后每当碰到朋友间有不愉快的事，我都会想到那天她 老人家所说最重要的一句话："得人难，失人易。" 大雨与小雨 　　某日我坐计程车出去办事，一路上看到三起车祸，当时外面正下着霏霏的小雨，我就责怪地对司机 说："下这样小的雨，还要出事，如果大雨滂沱还了得吗？" 　　司机笑一笑讲："就因为是下小雨，才容易出事啊！" 　　"难道大雨反倒好些吗？" 　　"当然，因为下小雨时，街上的人们都冒着雨乱冲，加以路上的尘土跟雨水混在一起，变得特别滑而不 易刹车，所以容易出事。至于下大雨，行人多半躲在屋檐下，即使在街上走也一定撑伞，不可能顶着一张 报纸乱跑，加以路上的尘土被大雨冲得干干净净，路面与轮胎的磨擦力加强，心理的警觉性更因为大雨而 提高，自然不易出车祸。" 　　"对极了！"我服气地说，"就身体而言，秋天比冬天容易受寒；就世局而言，风雨飘摇，比波涛汹涌 更来得危险，大概都是同一个道理吧！" 少盖 　　"盖"这个字的流行，不知起于何时，出于何口，但是既然风行起来，"乱盖"、"盖仙"就一下子满 天飞，年轻人几乎人人会用"盖"，也人人会"盖"。 　　细究起来，"盖"子个字来头可大了，在古文中，它可以做没啥子意思的发语词，如"盖闻王者，莫高 于周文。"又可以当动词，做"遮覆"解，如"欲盖弥彰"。更可以做传疑词，当"大概"来讲，如"盖天下万 物之萌生，靡不有死"、"盖然论"等等。总之，"盖"这个字，就有那么不太肯定、几分遮掩的意味，所 以 现今年轻人把它当"吹牛"来用，确实是再恰当不过了。 　　在古文当中，用"盖"的地方真不知道有多少，即使是可以肯定的事，也要写"盖"，似乎一用带有疑问 性的"盖"，就算说错了也可以不必负责，这种不求精确，马马虎虎的毛病，实在害了中国人。 　　所以为了科学化、现代化，为了正心诚意、光明坦荡，为了求实际，讲精确，我们必须少用"盖"字， 真正做到"少盖"！ 美感距离 　　某年冬天，跟几个朋友一块去赏梅花。只见傲霜冬枝劲挺，盈盈玉蕊如裁。有人高兴地吟道："疏 影 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有人唱着："冰容玉艳腻琼枝，寒梅先报东君信。"这时突然有人道："残 梅最宜熬粥吃，落叶仍好当香烧，咱们摘点回去下酒吧！据说梅花可以做'暗香汤'风味绝佳呢！"于是大 家你一言，我一语，桂花汤圆、茉莉香片、玫瑰月饼，一切与花有关的食物全出笼了，把原有赏梅的气氛 破坏得一干二净。 　　艺术的欣赏是需要距离的，与实用的想法相差愈远，愈能得到纯粹的美感。所以看到麻雀的图画，我 们会觉得生动美丽。但是见到真的麻雀，却可能想去抓几只烤着吃。这就是因为画不能吃，而与我们距离 较大的缘故。 　　由于我们总爱以实用的眼光看面前的事物，真不知道失去多少美。如果能"保待距离"，屋后那畦菜 圃，笼中那些鸡鸭，就都变得美了。 是什么与为什么 　　我有一位朋友正教小学，她说她的班上有几个天才儿童，我就问："你认为天才儿童跟一般学生最大 的差别在哪里？" 　　她说："很简单，普通学生通常都问'是什么'？聪明的学生则爱问'为什么'？教到'四季'，对于前 都你只要告诉他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就成了。对于后果者却非把四季更替的道理讲出来不可。这是因为普 通学生只要知道大概，天才学生却希望深入了解。" 　　没想到一字这差竟然有这许多不同。所以我们在教学时，应当使学生不但问"是什么"，而且更深一 步 问"为什么"。 海的独白 　　我是海，一位多情的少男，海鸥是我片片的飞吻，海平线是我的琴弦，月亮是我的恋人，她对我洒 下爱的银辉，我便潮来汐往，夜夜难眠。 　　我是海，有人称我为不良少年，只因为他不懂爱的教育，才觉得管我是那么困难。他用阴霾的脸孔对 待我，以风雨的咆哮斥责我，我当然要汹涌沸腾，仿佛疯癫。如果他沐我以和煦的阳光、温柔的清风，我 必还以万顷碧波。一张笑脸。 　　我是海，如果你是丑陋的岩石，我便要呼啸呐喊，惊涛裂岸。如果你是温柔的浴场，我便为你筑起更 细、更长、更软的沙滩。 扣子 　　某日在街上遇到一位朋友，闲话时，无意间发现他有一个衣扣摇摇欲坠。我就提醒他："你的衣扣 有 可能会掉，回去得钉一钉了。"没想到他一把就抓下那个扣子，并放入衣袋。 　　"缺个扣子，不是很难看吗？其实它是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你何不回去再拿呢？"我说。 　　"如果在外面掉了怎么办？与暂时好看而将来后悔莫及，不如暂付阙如，而于未来补正。" 　　穿衣服如此，为人处世不也是这样吗？为了赶时间、充场面，而冒险公布不成熟的计划，末尽善的作 品，倒不如暂时搁置，深思熟虑，细细研究之后再推出。 孔子读易，韦编三绝 　　一位老教授到学生家做客，发现书架上每一本书都干净如新，就奇怪地问学生："难道这些书你都没 有读过吗？为什么不加些批注、标些重点呢？" 　　学生回答："我看书时一定非常小心地翻，而唯恐弄脏，即使有必要也尽量不在书上写字，因为这样的 书，别人看起来比较新，也比较好看。" 　　老教授笑着劝道："你没听过'孔子读易，韦编三绝'的故事吗？读书是为治学而非为藏书；买书是为 给自己看，而非让别人欣赏，我们要不怕把书看破，而当惟恐学问不够充实：我们须把学问装在脑子里， 而不要摆在书架上啊！"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王维在《终南别业》里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则自古以来画家最爱描绘的境界。而我，除了 喜欢以这现两句诗入画外，更爱反复吟诵，咀嚼其中的哲理。 　　当我们纷忙劳碌，事业顺利，左右逢源的时候，往往并不快乐，因为我们没有宁静，不知休止，更不 能体味闲适的美。只有等一朝势落成春梦，仿佛行到水穷处时、才可能将一切俗务抛开，坐下来，静观烟 岚云影幻化的美，也才能洞察宇宙的真谛。 　　李易安病中曾写过这样的句子："枕上诗篇闲好处，门前风景雨来佳。"不也正是在不得意处的 得"意"吗？ 天堂与地狱 　　某人死后，灵魂来到了一个地方，当他进门的时候，司阍对他说："你不是贪吃吗？这里有的是东西 随你吃。你不是贪睡吗？这里睡多久也没人打扰。你不是爱玩吗？这里有各种娱乐由你选择。你不是讨厌 工作，不喜欢受拘束吗？这里保证没有事做，更没人管你。" 　　于是此人高高兴兴地留了下来。吃完就睡，睡够就玩，边玩边吃，三个月下来，他渐渐觉得有点不是 滋味，于是跑去见司阍。 "这种日子过几天倒也不错，但是时间长了，并不见得好。因为玩得太多，我已 经提不起什么兴趣；吃得太饱，使我身体不断发胖；睡得太久，头脑又变得迟钝，您能不能给我一点工 作，早晨催我起床啊！"他请求地说。 　　司阍讲："对不起，这里没有工作，更没人催你早起。" 　　又过了三个月，这人实在难受了，于是他又跑到司阍面前哭拆："这种日子我实在受不了了，如果你再 不给我工作，我宁愿下地狱。" 　　"你以为这儿是天堂吗？这里本来就是地狱啊！"司阍说，"它使你没有理想，没有创造，没有前途， 逐渐腐化，这种心灵的煎熬，要比上刀山下油锅的皮肉之苦，更来得叫人受不了啊！" 伟大与平凡 　　我曾经问一个学生："你愿意做伟人轰轰烈烈地活着，还是愿意做平凡人简简单单地过一生？" 　　学生答："我选择后者。" 　　"为什么呢？"我听了非常惊讶。 　　"因为做一个平凡人也不容易；我希望获得，但要知道满足；我好逸恶劳，但要知道一分耕耘，一分收 获；我求取利益，但要知道利义之分；我希望平静，但要不去扰乱别人：我爱好自由，但不干犯法纪；我 事事为家着想，但要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这是平凡人最起码的条件，听来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 哪！" 表现 　　我有一天到朋友家做客，谈话间，突然听到悦耳的鸟叫声音，原来窗外养了一只金丝雀。这时主人 走过去，一边喂鸟一边对我说："我因为太忙，以前养了三笼鸟都忘记喂而饿死了。只有这只，养了两年 多，几乎没有一天忘记。" 　　"这是为什么呢？"我问。 　　"因为以前养的都是十姐妹，它们不太会叫，即使叫也不响亮。而这只金丝雀经常唱着如银铃般清脆悦 耳的歌，自然引起我的注意。" 　　人不也是如此吗？适时表现一下自己，是解除困顿，避免怀才不遇的最好方法。 感性 　　我曾经学过现代舞。第一堂课的时候，舞蹈老师叫每个人坐在地上，并将双手伸出，眼睛闭合，全 身放松，保持宁静。然后他问大家是不是感觉到有风在自己的指间穿过。起初人人都无所感，但是经过一 段时间，心神宁静之后，果然明显地觉得有一缕缕的风，在指间穿梭。 　　我睁开眼睛好奇地问："我感觉到了，但这屋里并没有风啊！大概是错觉吧！" 　　"这不是错觉，而是真实的，因为现在就有风，只是很微弱，小到一般人都感觉不出来罢了。"舞蹈老 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全身放松，眼睛闭上并保持宁静吗？因为当你 思想一杂乱，心情一紧张， 感性就会变得迟饨，如果能达到气静神凝的境地，就能见平日所不能见，听平日所不能听，感平日所不能 感，而这种敏锐的感性正是艺术家最需要的。" 　　各位读者，当您看到这儿，不妨也自己试试。 借钱 　　某日我到一位教授家拜访，适逢他的一位朋友还钱。那人走了之后，教授就拿着钱感叹地说："失 而 复得的钱！失而复得的朋友！" 　　我听了不解地问后一句话的意思。 　　教授说："我把钱借给朋友，从来不指望他们还。因为我心想，如果他没钱而不能还，一定不好意思再 来，那么我吃亏也只是一次；如果他有钱而想赖帐，一定不敢再来，那么我等于花点钱，认清一个坏朋 友，谈到朋友借钱，只要数目不太大，我总是会答应的，因为这是通财之谊。至于借出之后，我从不去催 讨，因为这难免伤了和气，也因此，每当我把钱借出去，总有既借出了钱，又借出了朋友的感觉，而每当 不待我开口，他们就如约将钱还来，我又有失而复得了钱，且失而复得了朋友的快乐。你说，这不是一种 很平和完满的境界吗？ 书房与卧室 　　有位朋友最近订了一幢新房，为了室内的隔间，夫妻两人争执不下。妻子主张卧室要大，书房小些 无妨；丈夫则坚持书房要宽敞，卧室可以马虎。于是请我去做调解人。 　　我说："你们两人只顾一味地争，何不说出自己的道理给对方听听呢？" 　　夫妻两人都很同意，于是妻子理直气壮地讲："人生于床上，死于床上，如果一天睡八个小时，总有三 分之一的生命是在卧室度过的，所以卧室要大。" 　　丈夫则慢条斯理地说："有道理，人确实可能三分之一的时候在卧室度过，那是因为睡眠。但是只要床 榻舒服，空气流通，睡着了，又有谁感觉卧室的大小呢？ 同时睡眠是人间最平凡的事，不论英雄、懦夫、 圣贤、愚劣都要睡眠，他们真正不同的地方不是睡眠，而是醒时所做的一切啊！我是个文人，我希望有杰 出的表现，而不愿昏昏碌碌，昼寝夜眠过一辈子，所以卧室小些无妨，书房却要讲究。" 　　妻子摊摊手，于是丈夫胜利了。 感人以情，服人以理 　　一位著名的女作家对我说，有一次她在图书馆看书，由于书中内容的引发，使她想起自己久别的孩 子，于是提起笔，将心中所感记了下来，而在写作的过程中，她愈发难以压抑思子的情怀，竟然泪如泉 涌，就这样一字一泪将作品完成，然后随手装入信封寄给报馆。但是回到家后她又后悔了，想自己那么冲 动之下的作品，一定十分肉麻，会引起别人笑话。未料作品发表之后，竟然收到空前多的读者来函，每一 个人都表示曾受文章的感动而落泪，给予她无限的赞美。 　　写文章的人都有经验，当情感洋溢的时候，常下笔万言不能自已。但是心情冷静之后，再看写好的作 品，又容易觉得当时太冲动。至于情感奔放时如果压住不写，等到后来再提笔则容易觉得意兴索然，情不 由衷。 　　如何把握情感，适时而发，适时而写，实在是件难事。我认为写抒情文时，必须将感情充分地发挥； 作论说文，则当加以收束。因为情感奔放时，能使我们将心中的一切毫无阻碍地倾吐出来，文辞不见得华 美，文法也不一定周到，却能获至最诚挚感人的作品。 　　至于写论说文，如果一时冲动，只求一味地发挥而忽略了细细的推理，又容易失之偏激。必须冷静思 考之后，才能写出最佳的作品。 　　所以发乎至诚的作品是真挚，强说愁的作品是造作，客观的论理常公正，主观的论理常独断。唯有发 乎至情，出乎理智，才能感人以情，服人以理。 北宜公路 　　有一天我经过北宜公路，看见许多车子沿路撒冥纸，路边的纸钱更是堆积盈寸，就好奇地问司 机："他们为什么一路丢冥纸呀，这边又没有坟墓？" 　　司机回答："因为北宜公路环山而筑，有'九弯十八拐'之险，经常发生车祸，所以许多人认为是冤魂 野鬼作祟，经过此处一定要撒纸钱祭鬼，以求平安。" 　　这时车子正经过一处长达几百公尺的平直道路，我却发现路边堆积的纸钱特别厚，甚至还插成把的 香，就又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一段平直的路旁，反倒撒了几倍于前面险处的纸钱呢？" 　　司机一边小心地驾驶，一面回答说："因为这儿出的车祸最多。" 　　"这里又平坦又直，为什么最容易出车祸呢？" 　　"就因为它平而直，许多驾驶人经过前面几十公里的险路，到这儿心情太轻松而容易疏忽。更有许多人 在前面险路不敢开快车，到这儿就猛加速，或者乘机超车，结果不小心坠落山下，粉身碎骨。" 　　身经百战的猛士，常死于飞来的流弹；攀登绝崖的壮者，常伤于路边的沟渠。这一时的疏忽，是多 么"要命"啊！ 永恒地存在 　　叶子绿了，又黄了；花开了，又落了。看到那许多枯叶残花依依不舍地离开枝头，叹息一声而归于 尘土，你会不会想：这去的都不再来了。 　　但是春去春回，花落花开，光秃的枝条又将抽出耀眼的新绿，寂寥的小径又将布上如锦的繁花，往日 的失去又都恢复了，看到这些，你还会感觉世界少了什么吗？ 　　正因为残花落叶的归根，才能滋润为沃壤，含蓄为力量；正因为它们的凋零腐朽，才会有第二年春天 的灿烂；正因为老一辈安排之后的退隐，才会有新一代秩序地登场。在那千千万万的新芽上，在那如焰如 火的蓓蕾上，在那些孩子的笑脸上，不正写着逝者的名字吗？ 　　于是，你又何必为葬花而落泪，为扫叶而伤情，感时光之消逝，叹年华之老去呢？没有旧的走，如何 有新的来；生原是走向死，死原为推动生。在这万古不变、轮转不止、消长更替的宇宙中，我们不会无限 地生，却能永恒地"存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