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浦海涅 @ 2004-05-19
红蓝铅笔及其它
浦海涅
当我爸还用红蓝铅笔的时候,我爷爷还在抽着“大前门”——那是我的童年。
也许我是个聪明的孩子,三四岁的时候,没事就坐在电视机前,那个频道、节目少得可怜的年代,不识字的
我却可以闭着眼睛在天气预报主持人之前,说出下一个城市的名字,而那会儿能背出的唐诗搞不好比现在记得的
还多。只是胆小,还伴随着轻度的多愁善感。家里曾有一只每日生蛋一枚的老母鸡,到鸡窝里掏蛋是我那时的必
修课。终于有一天,家里人杀了它,炖了一锅汤——或许是因为它太老了,或许是其它什么原因,我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那天我 大哭了一场,并很倔地发誓绝不碰那锅汤。这次经历以及后来两次养小动物失败的经历,让我
知道现在对养宠物还是兴趣缺缺——终究是要死的,何必到那时自寻伤感?
四岁半,随父母从县城搬到市里,崇拜的偶像开始从永不晕车的司机伯伯,转向微山湖畔扒火车的向阳叔
叔。
九零年,我进了小学,适逢北京亚运会召开,学校放假半天,让学生回家看 开幕式并要求中高年级的学生
每人写一篇感想。结果,我在传达任务的时候忘了我还只是个一年级的小萝卜头头,于是,刚学完汉语拼音,只
会写“日月水火”的我,用极少量汉字加大量拼音写下平生第一篇“文章”,之后,我爸便开始“逼迫”我写日
记,然后改为每周两片作文,直至小学毕业。
那是一段交织着幸福与苦痛的历史。一年级下学期,在《小学生报》上发表了平生第一篇“豆腐块”,还拿
到五块钱的稿费。班主任在班上朗读我的“文章”,也让我的虚荣心大大的满足。以后也时常有作品发表,那是
幸福的。但更多的是面对命题搜肠刮肚无所得迷茫,是不写完不得休息的焦急,更有笔干词涩,被我爸斥为“流
水帐”,发回重写的痛苦。直到这时,我爸手中的红蓝铅笔终于发挥了作用,红笔在原本杂乱粗糙的文字里勾勾
划划、删删改改,挑错别字,剔语法错误,然后蓝笔一挥:“重写!”呜呼哀哉!每每这时,我便立志长大后要
当科学家,研究出接上电源、出了题目就可蹦出好文章来的机器。
许多年后,当我真正理解“揠苗助长”这个词的时候,我已略略摆脱了写作的痛苦,只是写得越多,越发明
白:“我,不是当作家的料!”
当然,那时偶尔也会有“才思敏捷、思如泉涌”的时候。星期天的下午,最后一遍改稿通过红蓝铅笔的考
验,劫后余生,我便可以出去和朋友们玩。说到朋友,对我而言是个颇郁闷的词儿。几次搬家,外加转学、跳级
的折腾,我的朋友圈子异常不稳定,难得有几个好朋友,现在也大都进入文字的记忆里,只是以前,在他们的名
字后面会挂上一串与他们无关、硬加给他们的“莫须有”故事;而现在,更多的是把他们的经历放进其他名字的
故事里。
后来,当我发现电脑工程师可以自己编游戏玩,我的志向又有了改变——那是初中时的事。进了高中,选择
上文科,电脑工程师离我远去了,法庭上口若悬河的律师走进了我的视野;再往后,成了大学中文系的学生,一
头一脑埋进满是灰尘的故纸堆里,一切成空。
现在,我爸早已用电脑代替了铅笔、钢笔、圆珠笔,我爷爷的口袋里也代之以“中华”、“南京”、“一品
梅”。至于为什么“大前门”没有随时代进步而行情看涨,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上学期,在学校文具店的打折
销售品中,我看到了久违的红蓝铅笔,立即买了一打,于是,现在,我拿起红蓝铅笔,开始在书堆里勾勾划划、
涂涂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