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浦海涅 @ 2005-01-29
美的危机
浦海涅
一墙之隔,这边是学校的教学楼,那边是翠绿的农人的田野。
春日的阳光柔柔地撒在那一块块小而精致的田地上。田里只种上了星星点点的蔬菜。菜地之外,更广大的荒
芜的田地里,油油的野草茁壮地生长,像绿色的长毛绒地毯,让人很有一种睡倒在上面翻滚嬉戏的冲动。更妙
的,那绿草间还密密地长着紫色的野花,虽说不上名字,却比那些养在温室里蔫蔫的名花更具有灵感。衬着绿色
的底子,那花儿便成了毯子上精美的花纹,天底下最高超的手艺也织不出的鲜活的花纹。
我就站在学校教学楼的阳台上。下课短暂的十分钟,我总喜欢站在这里看风景,也看人,看有着古铜色皮肤
的老农赶着青牛在这田埂上慢慢地走过。有时,老农会停下来蹲在田埂上抽一支烟,牛就立在他身边埋头吃着鲜
草,尾巴拍赶着虻虫。那一刻的绿草鲜花,那吃草的青牛、抽烟的老农,难道就没有点“武陵源”的滋味?
可是,我也清楚地知道:鲜花再美不过十来天的花期,绿草再茂盛也是“一岁一枯荣”,青牛老农也逃不出
生老病死的轮回,而美,也许就只在那时那地,你的眼里,我的心里。
于是,一种淡淡的哀愁不自觉的开始在我的心中弥漫开去。
今天早晨,我依旧去阳台打发课间休息。可是,今日所见大大地震撼了我:就在一夜之间,甚或就在刚刚过
去的一个小时里,那一片油油的绿色就少了一半——几个割草的农人顶着骄阳卖力地工作着。他们身后,一垛垛
的,是绿草的坟墓;割过的田地,齐刷刷一片青色,像得了白癜风的病人,或是长了癞子的脑袋——美,不复存
在。
可是,我不想,也不能去苛责那些农人:我经常在学校门前的路上看这些农人将他们一天辛苦割下的小山似
的鲜草堆在大车上,丈夫挎着肩带,身子弯成个弓字使劲地向前拉;车后,一个背着小孩的他的妻子,拼着全身
力气推着,有时还会有一个六七岁,穿着破烂衣衫,拖着鼻涕脏兮兮的丫头一起推。车被推到离学校不远处的牛
奶厂,送进产奶的牛肚子里去,挤出牛奶,再经过消毒杀菌灌装打包,摆上商店、超市的货架,最终喝进我们的
肚子里;而他们,那些辛劳的农人,由此也可以获得一点微薄的报酬来填饱他们自己的肚子。就想饥饿的人不会
去分辨佳肴和粗食的区别,在这些农人的眼里,这草、这花也绝不会比口袋里花花绿绿,可以填饱肚皮的钞票更
美——原来,美,是如此的脆弱!
也许,也许就在今天下午,我就再也看不到这油油的绿草、鲜活的紫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