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亦依 @ 2005-05-09
像灰尘那样自在
厦门 亦依
我在手纹了找到了一条断线,它叫劫。男左女右的规律我很清楚,我很仔细地看我的左手,但是还是有劫,
仿佛画在心脏上然后从心脏延伸到掌心的。用钢笔很小心地给自己的手掌续上一段,虽然没有音乐,但是还是很
欣慰地笑起来,好象有阳光照在我暗红的头发,闪闪发亮。
曾经有个人告诉我说,看到阳光照在灰尘上,看到灰尘的舞蹈,就会很开心,像孩子看到奶油蛋糕。于是我
很仔细地看着阳光下的灰尘,它们在跳舞,在我灰色的眼睛里,它们跑到我的眼睛里,就算闭上眼也会有一点一
点的不停息地跳跃,似乎要夺眶而出……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有劫数等在每个人的生命路口,不知道总要对劫累积久远的恐惧,不知道何时逃避何时
面对,不知道该用什么去缓冲一时的无助,总有条断线,叫作劫。
或许有一天突然回头看到路边的一口水潭,而它却正是你已经渡过的掌心的那个劫。掌中不会写上劫这个
字,但是我们总会明白有一天,哪一天,该给它改个名字叫劫。看到劫数将至,我掩饰着自己的恐惧不安地等待
着,我捂着胸口,既紧张又兴奋地看着太阳光在掌心一缕一缕,化成烟雾,被跳舞的灰尘吸收。如果我会跳舞,
那么我也会是灰尘,很自在地很放肆很夸张很潇洒地咬一口阳光的滋味,不是奶油蛋糕,不是清水荷包,是细细
的愁,淡淡的隐忍,是今年的痛来年的伤。
可是这几天一直下雨,一直下雨,一刻都不停地下着,下得大地很凉,空气很冰,下得头发湿湿地贴在额头
上,衣服贴在背脊上,鞋子贴在脚踝,下得我全身很难受,下得我心里很痛苦。我躲在被子里小心地把自己裹
紧,捋过长长的胡子,对啊,是胡子,长长的胡子,我好老好老,老得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大脑,只能一直一直
地呆坐,等着死神的光顾。我做不了什么事情,就连吃饭也很难,我就想啊想啊,有人说这叫发呆,我一直不同
意,我觉得我坐着,很呆很呆地坐着,但是我在想,我看着老去的榕树在想它为什么老得这么快,我看着漏水的
龙头在想,它怎么就漏了呢,我看着擦着脸颊飞过的麻雀在想它为什么不筑个巢给自己温暖,我看着破碎的茶
杯,看着生绣的酒壶,看着发霉的花生米在想,怎么还没等我捧起茶杯,倒上老酒,吃上花生米的时候,时间就
已经溜过去了,一点都不等我。
所以我觉得下雨是很正常的,有太阳才不正常呢,为什么要让灰尘这么嚣张。所以我觉得我的劫已经到了,
所以我觉得我必须坐着,安静地看着劫一点一点地侵蚀我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折磨我的心灵。所以我懂得了明天
没有期望,今天只有现实。所以我没有放弃,我只是很安静地等我的劫,
劫数未尽,生命不竭。
所以我戒了酒戒了烟,戒了明天的感情,戒了曾经的思念,我成了一块木头,不是腐烂的,是躺在地上被很
多人反复踩过的,我痛着痛着,但至少别人的脚很舒服;我磨呀磨呀,但至少大家的脚少磨一点。我有我的心
脏,我的心脏很干净,没有受一丁点的玷污,我的心脏就像小孩子那样活蹦乱跳。我安静地坐着,等我活蹦乱跳
的心脏离开我的身体,活蹦乱跳地奔跑在阳关里,就像灰尘那样自在。
好多人都认识我的心脏,在路上碰到他们都会大声地打招呼,他们说心脏你好呀,他们不说了了你好;他们
说心脏你吃了吗?他们不说了了你还活着呀;他们会说心脏我喜欢你,他们不会说了了我们做个朋友吧;他们会
说心脏你是个好心脏,他们不会说了了你是好人;他们会说心脏明天我们一起去玩,他们不会说了了你在做什
么;他们会说谢谢心脏,他们不会说了了早安。心脏很幸福,了了很孤独。
我仔细地看了看,掌心里的纹线,连着我的手腕,我的手腕,连着我的动脉,我的动脉,连着我的心脏,我
的心脏,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纹线会断,为什么我终有此劫。
不懂,世界不懂我的留言,我不懂世界的叹息……
在荆棘中迷路的狼,依然充满着游猎的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