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月辉 @ 2000-12-05
题目: 仿佛一个壳
作者: 张月辉
时间: 12-5 16:32
外体虽然毁坏,内心却一天新似一天;我们这至暂至轻的苦楚,要为我
们成就极重无比永远的荣耀
我那时带着少年的梦想与豪情在南京苦读,希望有朝一日立身扬名或做个
比常人洞悉更多奥秘的饱学的隐士。修学苦行磨砺着年轻的志气,在寒夜的星
空下我精思世界表象之外的内在要素,然而青春,恼人的青春的热情,却悄悄
地将忧愁从灰色的理论中潜入心灵,我捧着『电动力学』,眼睛不由自主地窥
视教室门口匆匆来去的身姿绰约的少女,可耻的欲火油然而生,只觉得寂寞难
熬,蠢动的芳心如坐针毡。
在一个春夜,有着很好的月光,窗外不知名的植物投下怪兽般的暗影,花
园里的小径散发如水如梦的光辉,在隐秘的树林中,间或传来小鸟的娇啭莺啼
无聊放肆的浪叫,更有一阵阵若有若无的琴声,渗入耳畔,我不禁循着这带着
清教徒巴洛克风格宗教情调的琴声找去,在神秘静谧一如往昔的大楼地下室
里,黑暗的悠长的走廊尽头,亮着灯,有一个冰肌雪肤的佳人正在叮叮咚咚地
纵情弹奏着,我走过去呆立在她身边,静静地听,轻轻地吻她的秀发,脸颊,
她依旧象梦中的仙女一样恍若无事地弹奏着,仿佛这真是一个梦,仿佛她柔软
娇嫩的躯体里真的隐含了这宇宙无尽藏的秘密。
轻轻的一吻改变了整个世界,于是我每当走过那条夹着高大的雪松通向宿
舍区的路,我总喜欢抬头看看那座带西班牙色彩的小楼,是的,我喜
欢,喜欢看那迎着阳光洞开的一扇扇窗户,每一扇窗户后面都有一位位色艺双
绝的少女,憧憬着关于爱情的美梦,我知道她会时时在三楼的阳台上看到我并
对我微笑,她梳啊,在阳光下梳动她的长发,她知道我以一种少年特有的纯情
方式静默地温柔地爱,以一种饥渴慕义的心情崇敬地爱这个二十岁的大三女
生,宛若她是圣母,是一切,是这世界的原因。
是啊,我曾怀着一颗侥幸之心在易衰的容颜中寻找不朽的爱情,不朽的荣
耀,可是对于有志成名的男人来说,不见可欲,使心不乱的意志是必须的。女
人对于古代波斯王居鲁士和大流士们是算不上什么的,他们带着战士越过高
山、大河去征服世界,他们身居在古堡里,自有一大群痴心爱他的女人,她们
弹琴唱歌,以各种方法愉悦他,却平息不了他对如花灿烂的生命虽然活着却要
死去的悖论的愤怒,我渴望成为野兽般的大流士,我甚至宁要野兽般征服肉体
的快感和虚荣而蔑视爱情,以致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神,我发现她逐渐苍白的脸
色后面似乎隐藏着疑惑和痛苦并一天比一天憔悴。我能怪谁?如今我只有痛苦
和悔恨,恨自己的愚蠢无知,失去了生命最美的至爱的珍宝,也许爱情就象最
美丽的蝴蝶,是不能久存的,迟早要化为蛹变成毛毛虫,只留下一个给人伤感
记忆的壳。
在每个冬日郁闷阴冷的夜晚,我一面俯视着人民路灯火下涌动的车流,想
到那些欢爱的男女,他们的吻,哭泣、眼泪,一面就想起心头这段挥之不去的
隐痛,我几乎想痛苦地大哭一场,我无绪的捧起一本发黄的『文选』,正好翻
到了屈原·卜居的那一篇,我俨然是魏晋之际洒脱的名士,可是心底只是无尽
的惆怅和空虚,如今我依然两手空空,永失我爱,那些逝去的爱,无疑在我鲜
活的心外面包上一层壳,仿佛一个易碎的令人痛苦不安的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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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个壳 张月辉 12-5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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