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梦云 @ 2000-11-17
我的日记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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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法
宜虹(女,社会学专家)一个坐台女白天洗净脂粉坐在我面前,多少令我有些意外
——身量矮小、皮肤粗糙、气色幽暗,没有灯光暧昧的帮衬,全然没有了晚间看到时的
鲜活与美艳,倒有与她19岁的年龄不相称的慵倦,那是“日出而息,日落而作”的特殊
“职业”方式给她刻下的印记。
可她数着本市有数的几家夜总会和歌舞厅,不无得意地对我说,她在那里都坐过台。
这使我想起一个经常出入歌舞厅的男士说过的话:“到了晚上灯光下,一浓妆艳抹,都
一个样,分不出美丑。”在男人眼中,她们是些彼此无差别的符号、欲望盛宴上的一道
配菜、大都市夜生活的一批道具。
说到“坐台”、“出台”,是她们的行话。“坐台”即指一般人说的“三陪”,而
“出台”则指三陪之外的特殊的性服务了。她们夜夜歌舞,日日宴饮,对那种生活既说
不上喜欢,也不觉痛苦,仅仅是做生意。所有的调笑、戏谑和殷勤,都不过是机械的、
程式化了的商业行为,脂粉涂就的假面,华丽包装的交易。我很想知道,那些处于“买
方”的人,是什么驱使他们挥洒大把的金钱来买笑?是坐台女的青春、美艳和性感产生
了不可抗拒的诱惑?还是对风尘女子多少残存着一点眷怜?“就像玩一只猫”,有位男
士这样表达他的感受说,“看她为了你抛给她的那个‘毛线球’,做出种种媚态取悦于
你,有一种快意”。坦率得残酷了些。不过坐台女对此也心知肚明:没人会动真情,我
们也只是趁年轻多赚他们点钱。她们有时也很厌恶这种生活,可是见了钱就又什么都忘
了。
有人说,坐台女是欢笑赌青春。可是抵押上青春的游戏,能有真正的欢笑吗?
当然,也有坐台小姐称,自己是只“坐”不“出”。在“坐”与“出”的区别上保
留了一点道德上的骄傲。当然坚持住最后的底线总比没有任何道德的边界好。可悲的是,
女人的被商业化在于每一个部位都可成为“按质论价”的商品;红唇、美目、巧笑……
当然,简单地谴责她们是无益的,在商业化和消费主义的浪潮铺天盖地而来之时,她们
不过是一些生活阴湿的负面生出来的五颜六色的菌子——女人的商品化是市场化最丑陋
的副产品。有买方市场才有卖方市场,要女人不再为金钱而取悦男人,那么首先应该要
男人不再用金钱购买女人——无论是购买她的全部还是仅仅买笑。
赵铁林(男,记者)首先“三陪小姐”的定义不够明确,陪舞,陪饮,还陪什么?
当然如果被客人领回公寓,或把客人领回“香巢”之类,那就有失大雅,属于政府明令
禁止的范围。但如果仅仅上述两陪,所在地的执政官员就大可不必伤脑筋,虽说是有碍
“风化”,但毕竟解决了诸多女孩子就业的问题,随之而来的是化妆品及时装销量大增,
餐饮业也会好转,都市的夜生活也丰富热闹了起来……,有弊亦有利,关键问题是加强
引导和管理。
追溯“三陪”小姐的来历,也不一定非是外国腐朽思想的入侵,其实“三陪小姐”
在西方还处在中世纪的蒙昧时期,中国的“三陪小姐”就已经很发达了,不过叫法不同,
服务的对象及服务的范围也很不同。但实质是一样的。
旧时某官吏“坏了事”,男丁克军,女眷入籍强迫她们为还没有“坏了事”的达官
贵人提供性服务,而且还要请技艺高超的乐师,为其训练必要的歌舞技能,以便使这种
服务更富于艺术性,起码要够得上士大夫们的情趣爱好。
到了后来,由于它有利于统治阶级的社会稳定便进而推广到民间。纵观中国历史,
凡哪朝哪代鼎盛之时,都是说歌舞升平,市井繁华,这歌这舞其实不少是“名妓”的功
劳,也就类似于现在所说的“三陪”小姐,文人墨客将她们写入词曲,编成戏文,演义
了不少美妙的故事,《桃花扇》中的李香君,《社十娘》中的杜十娘,《救风尘》中的
赵盼儿,等等。
时代进步了,这种少数人的专门享受也就进入寻常百姓家,商品社会不仅使劳动力
成为商品,而且也使“类”劳动变成了商品。三陪小姐的出现,有其深层次的理论构成,
不是一个简单的社会现象。
骆冬青(男,青年学者,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师)对坐台、三陪甚至卖淫
现象不能光从道德角度来看。
过去,我们读了太多的批判现实主义故事,以为生活也跟书里写的一样,以为女人
都是被生活逼得没办法才去卖笑。其实人性里面潜伏着某种隐秘的欲望,不论男人、女
人,都有一种想卖的冲动,这种东西表现在某些娼妓身上就是“娼妓性”。
很多妓女认为出卖色相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学者可以出卖思想,运动员出卖肢体,
歌星出卖嗓子,同样都是自己身上的东西,为什么色相就不能拿来换钱呢?这种想法貌
似有理,实质上是错误的、表面的。但古往今来,人类社会生活中有许多远比女人出卖
色相更有害的出卖行为,也是事实,政治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流氓手段,学者出卖良
知,好商出卖灵魂的欺诈,卖身求荣、忍辱苟活的小人物出卖人格或友谊,等等,谁能
说比女人出卖色相更好一些?扪心自问,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过卖的经历,为什么要把
那些卖笑的女人看成低践的一群,归入不耻于人类主流的那一类?
其实,把性的问题总是看得过于严重,多少也见出中国封建道德意识的残余。道德
风尚的败坏是浮在时代生活表面的泡沫,是一种结果而不是导致社会堕落的原因。要改
革社会,改造我们的生活,有许多比风化问题重要得多的事情值得我们去重视、去研究、
去处理。如果我们这个时代的人还像千百年前的道学先生那样,把一切事情的祸水归结
为女人,就太过可悲而又可笑了。
宋歌(男,机关干部)我认为,卖淫嫖娼、三陪活动首先与人的本能需求有关,而
且这是主要的。在人所有的自然需要中,继饮食之后,最强烈的就是性的需要了。这种
需要深深地埋藏在每一个发育正常的人身上,满足这种需要是保证人的身体和精神健康
的重要条件。其次,这些现象与社会环境(不是制度)有关,与法治、管理有关。这样
才能解释为什么卖淫嫖娼现象在各种制度的国家都存在,而且禁而不死。
既然卖淫嫖娼、三陪活动与人的本能需求有关,就说明其存在必然有合理的一面,
对其治理就只能采取“疏‘而不是”堵“的办法。越是受到压抑的东西就越是拐弯抹角
地寻找出路,反而唤起一种不健康的好奇心,一种病态的还想。
而“疏”的办法有两个:一是加强法治,一是通过让其合法化的办法解决,也就是
通常意见上的设立“红灯区”的办法,在划定区域内合法经营,征高税,加强管理,反
而能减少其社会危害。事实上,没有专门的“红灯区”,结果只能是到处存在“红灯区”
而已。当然,这种办法目前的可行性如何,我不得而知,只是一种想法罢了。
程素梅(女,南京某中学教师)只要想象一下,我都觉得难受,对着各种各样的男
人说着重复了无数遍的甜言蜜语,为了钱可以容许自己像一条污水沟。我真不知道她们
如何在肉体的交易后走在阳光灿烂的大街上,她们在用“挣来的”钱享受生活时有没有
失落?我难以想象,一个女人在与许许多多陌生男人有了肉体上亲密的接触、有了性的
关系后今后如何面对她所爱的人,甚至她的孩子。漂漂亮亮的女人可以选择的生活太多
了,上帝对她们如此垂青,给她们姣好的面容,动人的身材,可她们偏偏选择这种生活。
难道女人天性中真的那么懒惰而又虚荣,为了得到体面,就可以选择放荡、堕落吗?男
人也真是奇怪的动物,连动物的追逐和调情里都含有道德、美感的成分,可他们偏偏需
要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姜波(女,某杂志社编辑)人对金钱和享受的需要是无法满足的。在一个物欲横流
的社会,向下堕落很容易,甚至有种甜蜜的感觉,而要向上,就费劲得多,需要力量和
意志。我觉得女人还是应当自尊、自重、自爱。女人对一个国家非常重要,因为她要做
母亲,要抚养教育孩子。在某种程度上,女人也是一个国家的母亲,可以影响民族精神
里有多少向上的东西。
小资料自1997年4月1日起,沈阳市向娱乐服务业(包括歌舞厅、咖啡厅、桑拿浴、
洗头点及其他场所)提供临时性服务取得报酬的人员征收个人所得税,至该年底,近万
名娱乐业的临时性服务人员从地税机关领取了“纳税证”,其中约九成为女性。另据报
道,福州、合肥的税务部门也开始向娱乐、服务机构从业的服务小姐征税。
对娱乐、服务业的服务人员征税引起了各方面的强烈反响。沈阳市公安机关认为:
三陪小姐的一个很重要的赚钱手段,就是出卖色相,向她们征税,等于承认了她们所从
事的“服务”的合法性。但与此同时,公安部门还一时难以从法律条文上找到查禁的依
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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